第六章 攻守势异(第4/7页)

金钩镰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惊怒交迸,手一紧,巨镰去得更快,势要将俞大猷与麻衣人劈成两截。谁知麻衣人足力惊人,似与飞镰赛跑,镰刀虽快,却与他相距尺许,始终无法逼近。

“老三!”金钩镰情急大喝。樊玉谦叹了口气,抖出长枪,刺中巨镰,巨镰被他枪势一激,忽地变快数倍。

燕未归听出风声变劲,心中暗暗惊骇,就当此时,“嗡”的一声,身后狂风大作,似有若干劲力奔腾交击。

乘此劲风,燕未归去得更快,奔出数丈,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一名年轻哨官卓然而立,巨镰有如一道流光,反向樊玉谦扫去。燕未归认出来人,惊喜交迸,张口发出一声长啸,飞身直奔内城。倭军大呼小叫,朱枪林立,向他凌空乱刺。燕未归长啸不绝,双足踏着如林枪尖,逝如轻烟,飘入官军阵中,只一闪,忽然不见。

蒙面人正凝神瞄准,听见叫声,不禁错愕,一闪身,让过掷来瓦片,这时一声暴鸣,铳口火光喷出,但因准星已失,铅丸偏出,没有击中沈舟虚,却击中了一名明军炮手。

蒙面人转过身来,看见谷缜,似乎一愣。谷缜一纵而起,双拳紧握,死死盯着对方。

对峙片刻,蒙面人瞳子里泛起一抹笑意。谷缜见他眼神古怪,心道不好,连转几个念头,未有决断,忽见那人将鸟铳一扔,身子下蹲,形影消失。

谷缜虚张声势,叫道:“哪儿逃?”赶上两步,探头一瞧,瓦面上孤零零躺着那支鸟铳,别说是人,半片衣角也无。

谷缜心中叫起苦来,正想逃走,忽觉后心一痛,有人低声喝道:“不许动。”谷缜苦笑道:“不动就是。”来人咦了一声,叫道:“是你?”谷缜肩井酸麻,被来人扭转身子,定眼一瞧,来人大头细颈,头发稀疏,当下笑道:“莫大先生,好久不见。”

莫乙气哼哼地道:“不久不久,臭小子,瞧你还有什么花招哄骗我莫大先生。”他吃一堑,长一智,此番力求谨慎,点了谷缜几处大穴,拾起鸟铳喝道:“下去!”到了楼下,将谷缜带到沈舟虚身前,解开他的穴道说道:“主人,这小子带着鸟铳躲在楼上,图谋不轨。”扑扑两脚,踹在谷缜膝后,厉声叱道,“跪下说话。”

谁知谷缜才一跪到,双手一撑,又慢慢站了起来。莫乙大怒,又是两脚,但谷缜一被踹倒,忽又爬起。莫乙大怒,伸手叉住他的脖子向下摁倒,不防谷缜扯起嗓子高喊一声:“站我前面的,娶老婆戴绿头巾,生儿子都没屁眼儿。”

这话十分恶毒,众官兵哄然四散,胡、沈二人也忙忙错身。莫乙气得两眼瞪圆,正想饱以老拳,沈舟虚忽道:“莫乙,你先带他下去,胜了这一阵,再行拷问。”

莫乙收拳应了,提起谷缜,顺势踢他两脚,谷缜被踹得东倒西歪,脸上却是笑嘻嘻的,说道:“沈瘸子,你这叫自欺欺人,你以为这一仗真的能胜?”沈舟虚瞅他一眼,冷冷道:“你敢乱我军心,立斩不饶。”

谷缜道:“不敢,依我看,玩弄阴谋诡计你是一把好手。至于临阵用兵,却不是你的专长,这一仗再打下去,怕是打狗不成,反被狗咬。”

胡宗宪眉头一皱,喝道:“来人,与我斩了。”几名小校揪住谷缜,按倒在地,一人拔出刀来,方要砍下,沈舟虚忽道:“且慢。”说着目视谷缜,笑道,“你有取胜的法子么?”

谷缜左脸贴地,微微笑道:“兵形象水,胜败无常,两军相遇,哪有必胜的法子?可我有个点子,让你凭添几分胜算。”沈舟虚道:“说来听听,若是有理,我饶你不死。”

“光饶命不行!”谷缜闷声道,“一口价,我给你出点子,你放我走人!”沈舟虚目光转厉,哼了一声,持刀军士发声疾喝,钢刀抡圆,狠狠劈了下去。

巨镰上附有金钩镰的内力、樊玉谦的枪劲,忽被来人逆转,二人均吃一惊。樊玉谦不及细想,举枪便挑,枪尖挑中镰身,巨镰嗖地一跳,忽又扫向陆渐。

他的枪上劲力惊人,两枪挑飞过两只铜狮,一枪洞穿过百斤石鼎,故而劲到镰上,金钩镰虎口一热,铁链几乎脱手。

陆渐一招“半狮人相”荡回巨镰,只觉喉间发甜,眼冒金星,还没还过神来,巨镰又至。他不假思索,使一招“多头蛇相”,握住巨镰。

不知怎的,巨镰入手,这奇门兵刃的种种特性,陆渐忽都明白,不待他有所惊诧,烈风扑面,樊玉谦枪势不止,径直挑来。

陆渐无法可想,依那巨镰特性,横推竖钩,“嗡”的一声,将樊玉谦的枪尖钩住。不料樊玉谦枪上自生奇劲,陆渐钩住枪尖,痛麻感迭浪涌来,自虎口传到头颈,震得他几欲昏厥。

半昏半醒之间,陆渐生出一种怪异念头,金钩镰的巨镰加上樊玉谦的长枪,钩连一处,俨然化为一件兵刃,只不过形状古怪,不伦不类,为古往今来之所无。

这异感来得突然,陆渐脑海一空,忽觉这件古怪“兵刃”有何特性,如何运用,均如电光石火,在脑海中连绵闪现,于是顺着长枪来势,将镰刀轻轻一拨。

樊玉谦的“半分枪”以枪画圆,枪上的劲力生生不息,绝非寻常的力道可以拨开。可陆渐这一拨非但不曾遏制枪劲,反而施加奇巧内劲,引得长枪画圆更快,势如一条活龙,摇头摆尾,跳跃欲出。

樊玉谦忽受如此大力,面色由白转红,由红而紫,忽地一声鸣响,长枪脱手,被陆渐硬生生夺了过去。

樊玉谦丢了家伙,两眼瞪直,一时忘了进退,铜瓜锤却一言不发,绕到陆渐身后挥锤下击。樊玉谦大惊,不及喝止,忽见长枪、巨镰粘在一起,有如一件极长大、极古怪的兵刃,凌空一旋,枪尾扫中来锤,枪上樊玉谦的余劲未消,被陆渐略加引导,势道倍增。铜瓜锤虎口剧痛,大锤嗖地脱手,又被陆渐夺去。

“你奶奶的!”铜瓜锤怒吼一声,余下一只铜锤掷向陆渐。陆渐手中枪、镰、锤相互钩连,曲折如北斗七星,一牵一挂,又将飞锤挂在上面。

不过两个照面,点钢枪丢了枪,铜瓜锤丢了锤,金钩镰手忙脚乱,不自觉一拽链子,想要夺回巨镰。

陆渐手中四股兵刃便有四股大力,彼此牵制,纠缠不清。金钩镰这一拽,真如雪中送炭,陆渐一抖一送,将那四股大力顺着铁链传了过去。饶是金钩镰内力再强,也不能同时抵挡樊玉谦的枪劲、铜瓜锤的锤劲,乃至于自身的回拽之力,只觉胸口一痛,热血上涌,正想松开铁链,忽觉手中一虚,铜锤、长枪满天飞舞,齐刷刷向他扫来。

金钩镰魂飞魄散,勉力挡开一镰,避开一锤,忽觉左胸冰凉,不由发出一声惨叫,连带穿胸长枪,仰天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