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椎名(第5/5页)

辟邪却笑道:“皇上教训的是。不过洪王不动手,洪定国却不是甘吃哑巴亏的人。他的水师就在少湖,如果杜桓父子一夜间暴毙,黑州势力空虚,正是他接手的好机会。”

“如此看来,杜桓的性命危在旦夕,他自己还不知道罢了。”皇帝突然叹了口气,“这于朕,却又不是好事,凭添了另一个烦恼。”

“奴婢也这么看。”辟邪道,“黑州要乱才好,却也不能乱过了头。杜桓父子人神共愤,早该伏法,只是现在于皇上还有些用处。”

皇帝想起什么来似的,盯着辟邪道:“你说黑州要乱,朕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是。”辟邪正色道,“皇上想起的那件事,已找到人做了。”

“什么人?”皇帝很不情愿地问。

辟邪道:“此人也算一路诸侯,姓椎名,名唤寿康,在他那朝廷中,称作新党,力主扩张疆土,渡海谋地,与朝廷当权者格格不入,因而颇受排挤,算起来也有多年未获准朝觐了。一旦给他机会染指中原,他定会疯狗般窜上岸咬人,倒是能用得过。况且,他的战船已出出进进中原多次,对黑州一带了如指掌,上岸掠地是迟早的事。让他与东王两条恶犬先相互撕咬一番,以后收拾起来也方便些。”

皇帝思量着,道:“可惜这种人野心太大,极难把握得住。”

“正因为野心大,才好。”

“哦?”皇帝振作精神,问道,“为什么?”

“他朝廷中当权的人也会这么想的。”辟邪道,“待他在中原打下疆土,野心勃勃的时候,定想要回去做皇帝,倭寇朝廷的人岂不担忧,这便给了中原离间的机会,迟早有一天,他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皇帝闻言猛地一惊,辟邪却仿佛在讲一个极遥远的故事,悠然打着扇子,神色清洁如常,皇帝便不说话了。辟邪接着道:“他精通兵法,性格坚忍,这一阵子倒是杜家的好对手。”

“不错。”皇帝道。

这时深夜,杜闵的战船正与倭寇激战通水关;成亲王刚刚知道了消息,和赵师爷欣然在月色下举杯,幻想着明媚的将来;而洪定国却比他们更有盘算,一边心不在焉地聆听幕先生的教诲;一边惦记着杜家父子的死活。

数十里联营,比之别水战火通宵不息,却另有一股黑压压萧瑟无限,战事前景同样茫然无从辨析。多少人唯恐预见到生离死别的不吉,因而情愿不住缅怀过往从前。凉王似乎就是其中的一个——凉州烽火不断,历代王者均殚精竭虑,忧劳至死,必隆虽在壮年,却也不堪展望将来。他细细回味着多年前大战胜利的一瞬喜悦,在夜里取出母亲的琵琶,手指空拂琴弦,回忆着她一曲《定凉州》而凉州空巷的盛况。而如今世上唯一能奏得半部《定凉州》的辟邪,却背着皇帝在肚子里悄悄地打着哈欠。

“啪。”皇帝看出他的不专心,用扇子将他的思绪敲回窍中。

“想什么呢?”皇帝问。

辟邪道:“奴婢总觉得忘了什么事似的,就是想不起来,求皇上提点奴婢一下,奴婢漏了哪件事?”

“定是大理那件事了。”皇帝道,“你前一阵身子不好,没赶上。朕已命苗贺龄捧着国书南下了。”

“就是这一件。”辟邪抚掌道,“皇上,是‘宣外不谕内’罢?”

“千真万确的‘宣外不谕内’。”皇帝看着他一本正经追问的神情,不禁笑了。

辟邪陪笑道:“皇上定是觉得奴婢罗嗦了。”

“还好,还好。”皇帝笑道,“比如意强得多了。往后一阵子,就看他那张碎嘴怎么把戏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