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情殇(第5/6页)

他看不破。伤情明白他不曾看穿她的招式,既然这些非是定招,也就无从看穿。但他想通了花非花的用意。和他交手,她不能依循常理,否则必输无疑。她只能用巧法,才会有占先机的可能。

伤情嘿嘿一笑,拐杖一变,指东打西点南撞北,既不像与江留醉动手那般大江东去,气势磅礴,也不像起先呆若木鸡,伺机而动。江留醉眼前一花,他身形如狂似颠,前倾后倒,来去翩跹,说是风中飘絮,又有根主心骨岿然不动。

花非花既顺其自然,剑招仿佛天生天养,伤情便让招式一记记如梦似醉,让她摸不着头绪。

崖风凛冽。伤情的拐杖成了迎空飘扬的风筝,看似风吹便应,其实那执杖的手才是关键。他手腕翻转,拐杖一扬三抑,欲进先退,迂回曲折顺着剑圈滑动。千古仍是不紧不慢将四周都划入剑圈之内,剑身携带了花非花凝聚的独门内力,所及处风起云涌。江留醉虽在战圈外,然则崖上地方无多,仍被那逼人劲气迫得喘不过气来。

伤情却是无碍,浑然不觉被剑光包围,拐杖犹如翻腾的羹勺,搅动一池热汤。终于,拐杖一顿,他用尽毕生功力朝剑圈中央戳去——

花非花手不停,剑光流转,剑圈换了中轴。伤情早就料到,拐杖微一提,顺势赶上,正打在剑光最强也是劲力最集中处。花非花眉头一皱,剑圈有如被刺穿了一个小孔,嘶嘶出气,偌大的防护一下瓦解。

伤情的笑容刚起,倏地消失,只因他突然闻到了一股袭人的香气,幽幽如前尘遗梦踏波而来。他一嗅到这气味顿觉不妙,花非花分明用上了灵山大师的秘术“麝檀功”。

这功法唯有长久浸润药物的人方练得成。须知麝香集诸香之最,气可透骨髓,游走经络,亦能损耗真元,引邪入窍;檀香则能调气去邪,除一切烦恼,兼通阳明之经,疏解抑郁之气。麝檀功则以麝之香攻人,以檀之味保己,中者七窍芳香气烈,却醺然若醉,意识手足无不听从对方差遣。

伤情见花非花取胜心切,连这功夫也用上,只得打点全副精神,瞬间封住口眼耳鼻七窍,同时以“锁穴”之功闭住周身诸穴,手上依旧施为,把拐杖舞了个密不透风。此时他亦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整个人宛若一块顽石,严实得不透一丝缝隙。

千古流芳。剑尖传出的香气,令到一旁观战的江留醉也自微醺。观两人激战如饮美酒,至醇至酣,醄醄沉醉其间。这剑配了这香气,浑然天成,夺人心志于无声无息之间。花非花长剑抖动,一分分的香气悉数传到伤情身侧,犹如寻花的蝶,采蜜的蜂,齐齐往他身上扑去。

伤情暴喝一声,四肢百骸散出一股至刚罡气,密密集结成一幢塔状气墙,环绕在他周身。香气竟盘旋徘徊,钻不进去。花非花微笑,剑气一吐,激射出一道剑光,利箭穿空集于一点刺入。这情形与刚刚伤情以拐戳入剑圈非常相似,所不同的是,伤情此刻闭了七窍及诸穴,行动不如花非花自若,显得较为狼狈。

剑光被挡回。

花非花双足一点,人飘然而起,江留醉直到今日此时,方才见识到她真正的轻功,竟然状如“飞天”。云无空碧在,天静月华流。但见她翩然腾于崖上,红裳衬了斜阳混成火般颜色,配上紫剑如虹,凤凰冲天也似晕出朵朵绚烂剑花。

千古低沉地嗡鸣一声,散出万千剑光,从四面八方射向伤情。花非花不停催动剑气,漱漱落落如天花乱坠,一场剑雨当头劈下。伤情的护身罡气极耗真元,既要挡她剑招,又要防麝檀功所发香气,煞费气力。但见剑花打在气墙上,龙蛇乱窜,紫朱耀眼,花非花左手同时拍出一掌,挥出真气卸去伤情的护身罡气。

伤情凭意念感觉气机有变,真气一泻千里似无止境,终忍不住睁开双目。他双眼一睁,一缕香气伺机飘进,花非花微笑退后,竟不借机动手。伤情两眼一阵辛香刺激,已然着道。好在花非花登即停手,他身上的压力了然无踪,不由停拐大笑道:“居然输你半招!”

江留醉看得出神,忘了叫好。花非花却无得色,收了剑,略带忐忑地望了江留醉一眼。她分明赢了,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知所措地呆立。伤情看她的神态顿时了悟,叫道:“来,来,再打过,不许使这投机取巧的功夫!”

花非花道:“真要打,当然打不过你。”伤情大笑摇头。

江留醉叫道:“伤大哥耍什么无赖,输便输了,男子汉大丈夫,输了以后再赢过。既然分了胜负,你我两个输家一同罚酒!”抱起酒坛斟满两碗。花非花不晓得他是借酒消愁还是真的洒脱看开,怔怔走近了盯住他望。江留醉抬头看她一眼,笑得坦然:“喂,你是不是眼馋?叫声好哥哥,我便分你一碗喝。”

花非花诧异一笑:“你几时……学会贫嘴?”

“我天生油嘴滑舌,只不过从来当了你的面始终正经罢了。”这一回,江留醉真心赞叹花非花的武功心智,忘了要自叹不如,只觉她赢了比自己赢了更令他高兴。

伤情笑道:“如今酒喝多了,胆子大了,什么都敢说了?”

江留醉认真点头:“正是。非花,从今后我绝不在你面前假装好人,有什么就说什么,你看可好?”

“如此说来,你先前都是糊弄我?”花非花板了脸道。

“不是不是。”江留醉急忙摇手,“以前怕你小看我,老是逞强,又有些短处怕你见了不喜。可我这人就这样子,现下你该最熟悉不过,我也不必刻意藏了性子。跟你在一起,本就什么话都可说出来……”

他还待一一剖白心事,花非花脸上飞红,瞥了伤情一眼,阻住他道:“好了,我明白。你一说就是一堆,还喝不喝酒?”

江留醉笑道:“你呢,跟我干一碗?”花非花倒满一碗,与江留醉轻碰一记,酒水在碗中欢快地跳着笑着,打破了暮色将合的沉寂。

一记梆子敲破夜的宁静。

蓝飒儿眉头一皱,金无虑的举动所站处不偏不倚,恰恰令秋莹碧无法顺利出手,看来这两个捕快武功的确不低,只是话说得太满。她冷笑不已,方想开口,秋莹碧望定金无忧,缓缓问道:“你不走?”

金无忧道:“阁下做过的事,总要有个交代。”秋莹碧淡然一笑:“是么?”蓝飒儿耐不住性子,叫道:“啰嗦什么,要打便打,怕你不成!”擎出一对玉帘钩,在月色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秋莹碧用目光阻住她,对金无忧道:“你既做捕快就该查个仔细。无凭无据抓人,莫要误了大事。”金无忧见她若有所指,心中一动,金无虑也不想打架,忙道:“这话在理。兄弟,我们有证据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