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禅机妙悟游方外旧梦难忘坠算中(第4/5页)

金逐流道:“我是前往扬州路经贵地的,有件事情还要拜托你呢。”当下把厉南星赴史白都之约的事告诉王泰,请王泰和扬州分舵通个消息,代为留意。王泰自是一口应承。

金逐流一看天色已黑,便即起立告辞。王泰怔了一怔,说道:“金少侠如何便走?我正要为金少侠接风,已经叫他们安排下酒席了。”金逐流道:“我有点小事在身,舵主盛情心领,容日再来打扰。”王泰不便强留,说道:“金少侠住在什么地方,明天我来回拜。”

金逐流道:“舵主不必客气,我明天一早就走。待到扬州回来,我再来叨扰。”王泰暗暗起疑,心想:“他一来就打听城中有甚异人,如今席不暇暖,匆匆就走,看来定是今晚有事的了。却不知是什么事情,不肯让我知道?”于是在送客之后,叫帮中弟子暗中打探。这不是王泰好管闲事,而是怕金逐流在他的地头出了什么事情,他将来见了江海天不好交代。

金逐流回到客店,只见陈光照还在捧着那张请帖,来回踱着方步,似是神情恍惚,若有所思。金逐流进了房,他方才知道。

金逐流笑道:“不必费神琢磨了,咱们这就去揭开谜底吧。”

陈光照忽道:“金兄,你去吧。小弟……”金逐流诧道:“怎么,你不想去?”陈光照讷讷说道:“他说是在湖上候教,并没有指明要咱们同去。只怕这人是你的朋友,不一定想要见我。”

金逐流笑道:“谜底还未揭晓,怎知是你的朋友还是我的朋友?咱们都受了人家的招待,还是一同去的好。”

陈光照推却不了,只好与金逐流同行。大明湖在城的南边,千佛山下。山光水色,赛似图画。若在暑天,晚上满湖都是兰晓画舫。现在是早春二月的时节,春寒料峭,晚上寒风犹厉,却是没有游湖的客人。金、陈二人到了湖边,雇了一只小船,向对面的千佛山脚划去。船到中流,放眼一望,湖中空荡荡的,只有他们这只小舟。

金逐流道:“这人怎的约了咱们,却不见他来迎接?难道是开玩笑的不成?”陈光照道:“恐怕当真是开玩笑的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金逐流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咱们本来就是要来游湖的,那位朋友不来,也不会减了咱们的游兴。”抬头一望,月亮升起还没多高,金逐流接着笑道:“他约的是酉时,现在也还没到呢。”心中有点奇怪:“陈大哥好像不大愿意赴今晚之会。难道他已知道这人是谁,不想见这个人么?”

上次金逐流是在日间游湖,这次月夜重游,又是一番清景。只见湖平如镜,月色朦胧,好像一层薄雾轻绡笼罩着湖面。千佛山的梵宇僧楼,倒影湖心,隐约可见。轻舟过处,荡起叠叠波纹,时不时有受惊吓的游鱼跃出水面。金逐流正在驰目骋怀,忽听得橹声咿哑,有只画船已是从芦花深处摇出来了。

金逐流说道:“有船来了,却不知是否那人?”于是站出船头,吩咐舟子向那只画船摇去。

这晚月色很好,金逐流抬头望去,只见那画船珠帘半卷,帘内两个少女影子隐约可见。金逐流好生诧异,心中想道:“难道与我们会约的竟然是女子么?”仔细再看,这两个女子一个红衣一个绿裳,头上梳着同样的发式——红绳扎着条小辫,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看来似是两个小丫鬟的模样。金逐流从未见过她们,心中更是惊诧,寻思:“江湖儿女虽说不拘俗礼,但由女方先约男方究竟是极为少有之事。莫非只是不相干的游湖女客?”但转念又想:“不对,不对!春寒料峭的晚上,寻常人家的女眷,哪会冒着风寒游湖?”

心念未已,只见一个丫鬟已是叮叮咚咚地弹起琴来,另一个丫鬟轻启朱唇,和着琴音歌道: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寒光亭下水连天,飞起沙鸥一片。

金逐流赞道:“唱得好歌,弹得好琴!”心想:“可惜我没有带大哥送的那张焦尾琴,否则我倒可和她一曲。”

背后有一声轻轻的叹息,金逐流回头一看,只见陈光照呆呆地望着前面,表情十分古怪,似惊似喜,又似带着几分惶惑。

金逐流轻轻拍了拍陈光照的肩头,笑道:“陈大哥,你好像认识她们吧,是吗?她们是谁?”

陈光照瞿然一省,低声说道:“她们是霞姑的丫鬟。”金逐流道:“霞姑又是谁?”陈光照面上一红,说道:“就是我那日和你说过的、的……她。”

金逐流笑道:“原来是你的意中人与你约会,你却还不想来呢。哈,哈,陈兄,你瞒得我好苦。”

陈光照甚是尴尬,说道:“我起初也不知道。请帖上的字有几分似她的笔迹,但我不敢断定。她说过不再见我的,我们分手恰恰已经三年了。”说话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此时两只船已经渐渐接近,画船中透出炉香袅袅,随风吹来,金逐流吸了一口,就知是上好的檀香,笑道:“你这位霞姑真是雅人。你听得她的小丫鬟刚才唱吗?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嘿,嘿,现在是该你上去问讯了。”

那两个丫鬟已经站出船头,不待陈光照问讯,先自说道:“陈公子,你来了!请和贵友过船。”

陈光照一阵迷茫,咬了咬舌头,知道不是做梦,赶忙定了定神,一掖衣襟,跳过那只画船。舟子恐怕金逐流也跳过去,慌不迭的一把将他拉着,叫道:“相公,这只船你们还要不要,可得要有个交代呀!”

金逐流笑道:“你怕我们走了你的船钱吗?你放手,我这就给你。”话犹未了,那红衣丫鬟把手一扬,“当”的一声,一锭银子已是抛了过来,落在船头,说道:“你撑回去吧,不用你来接了。这锭银子够吗?”陈光照这才省起来未付船钱,不由得脸上发烧。舟子眉开眼笑,叠声说道:“够了!够了!”一放手,金逐流也就跳了过去。

金逐流笑道:“一客不烦二主,多蒙你家小姐招待,我沾了陈大哥的光,只好厚着脸皮白吃白喝白住白玩了。嘿,嘿,我不另外多谢啦!”口里说笑,心里也在暗笑陈光照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这只画船比他们坐的那只小船大一倍有多,那两个小丫鬟揭开珠帘,招呼他们在前舱坐下,陈光照这才发现有两扇屏风隔住后舱,在船中间开一间房间。陈光照知道他那日想夜想的意中人就在这舱房里面,他想要发问,可是舌头就似僵了似的,说不出来。

那两个丫鬟端出了两杯热茶,穿红衣裳那个丫鬟把茶杯放在金逐流面前的小几上,说道:“金相公,请用茶。难得你和陈公子同来,我们是闻名已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