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心慈貌丑成良伴计毒言甘设网罗(第4/5页)

盖天仙回到房中,呆了好一会,越想越气,蓦地放开喉咙喊道:“来人,给我备马,找个土人给我带路!”话犹未了,已有人推门而入。

这人却不是侍候盖天仙的女兵,盖天仙怔了一怔,说道:“隐娘姐姐,怎么是你?也好,这事情总瞒不过你,迟早我也是要找你的。”聂隐娘道:“是我把你的女兵遣开的,你要她们给你备马干啥!”盖天仙道:“我要找、要找牟世杰理论去。”聂隐娘平静的接着她道:“不,姐姐,不要……”盖天仙道:“你知道了牟世杰的事情么?”聂隐娘道:“你和卓木伦王子的说话我都听见了,牟世杰后天要作新郎!”

盖天仙叫起来道:“是呀,你怎么还不着急?你为何还不许我去找他理论?”聂隐娘凄然一笑,说道:“世杰和这妖女的事情,我比你知道得更多更早。你所喜欢的人,你一定要他对你真心,他若是变了心,找他理论还有什么意思?难道要乞求他对你怜悯,回过头来?”盖天仙一拍大腿,叫道:“不错,你这话说得很有志气,咱们女子是不该让男子看轻。”可是才过一会,她又气愤愤地道:“但你这样就放过了牟世杰吗?你纵甘心,我也不能甘心!隐娘姐姐,你既是千辛万苦的来到此间,就这样的眼看他们成婚,撒手不管了?”聂隐娘道:“谁说我不管了?”盖天仙大喜道:“好,你拿宝剑去找牟世杰说话,你不够他打,我帮你打。闹个一拍两散,也是好的。”聂隐娘又好气又好笑,却仍是平心静气地说道:“不,我并不想找他打架。”盖天仙道:“哦,你还是欢喜他!”聂隐娘道:“不,即使他今后回过头来,我也不会欢喜他了。”盖天仙又是一拍大腿,说道:“这,我就不懂了。你不想找他打架,也不是喜欢他,那又是怎么样去管他呢?”聂隐娘道:“我不喜欢他,和他也总是做过一场朋友,因此我不愿他和这妖女成婚。我想和他心平意和地谈一次话,尽尽朋友规劝之道,决不和他动刀弄枪。姐姐,你肯帮忙我吗?”

盖天仙道:“你要我悄悄去见盟主,给你们安排会面?”聂隐娘道:“不,那妖女和世杰住在同一地方,你未必能见着盟主,反而打草惊蛇!”盖天仙道:“那你要我怎么帮忙?”聂隐娘道:“我只要你打听他的住处。那妖女虽是与他同住一处,料想还不会同房。知道了他的住处,我自会想法前去见他。”盖天仙拍手道:“对,你的轻功高明,可以晚间去偷会他。这个容易,明天我一定可以问得他的住址,明晚,他新婚前夕,你就去先拔头筹!”聂隐娘“啐”了一口,骂道:“你怎么胡说起来了,这是女孩儿家该说的话吗?”盖天仙道:“我本来是个野丫头。”笑嘻嘻的就出去吩咐女兵了。

第二日一早,盖天仙果然打听到了牟世杰的住址,是和他的部队驻扎在城外东郊。聂隐娘便跨上了秦襄所赠的宝马,仍作女兵装束,先去认识道路。

聂隐娘一路观察形势,心里自思:“若是世杰劝不回头,我也只有助我爹爹破城了。”想起与牟世杰一段交情,如今竟是分道扬镳,处在敌对地位,不禁黯然。

城堡是倚山修建的,中间圈着一块盆地,牟世杰的队伍驻扎在内城东郊,中途要绕过一个山坳,聂隐娘正策马进入峡谷,忽听得“呼”的一声,山坳突然出现一个番僧,飞出了一条绊马索,将聂隐娘的坐骑绊倒。

聂隐娘这一惊非同小可,但她常闯江湖,惯经阵仗,虽惊不乱,马虽倒人却未翻,一蹬雕鞍,已使出上乘轻功,身似离弦之箭,扑向那个番僧。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喂,我要活的,你可别把她弄得重伤。”聂隐娘抬头望去,不由得暗暗叫声“苦也!”那山坡上站着一个女子,可不正是史朝英是谁?

那番僧哈哈笑道:“公主放心,这个小僧省得。哈哈,捉不着聂锋,捉了他的女儿也是好的!”聂隐娘认得就是从前在客店遇过的那个红衣番僧。

聂隐娘大怒,“刷”的一剑刺去,红衣番僧脱下袈裟,作为兵器,迎风一抖,便似卷起了一片红霞。聂隐娘一招“大漠孤烟”,剑去如矢,疾劲非常,哪知竟刺不破他那件袈裟,反被他那袈裟一罩,反卷过来。

聂隐娘知道内力不及这个番僧,一沾即退,使出“飞花扑蝶”的轻灵剑法,移形换位,刷、刷、刷连环三剑,剑剑方位不同,意欲乘瑕抵隙,刺他袈裟防护不到的地方,那红衣番僧夺不了她的宝剑,反而给她迫得有点手忙脚乱,暗暗吃惊,“这女娃儿的剑法竟在她父亲之上,倒是不可轻敌了。”

那番僧把袈裟舞得旋风也似,护着全身,聂隐娘无隙可乘,又不愿和他硬拼内力,只好展开绕身游斗的战法,彼此相持不下。大约过了二十余招,只见史朝英已从山坡上走了下来,娇声笑道:“聂大小姐,昨日我已知道你莲驾来了,只是军前不便相认。我正想请你,难得你移玉先来,何不一倾积愫?咱们理该以姐妹论交,拿刀弄剑,可不太杀风景么?”

聂隐娘气极骂道:“你这妖女花言巧语,简直不知羞耻,谁与你姐妹论交?”史朝英噗嗤笑道:“你千里迢迢来找男人,这倒是知道羞耻么?”

聂隐娘本来是性情沉着,不轻易动怒的人,但听了这等侮辱的言辞,也禁不住七窍生烟,怒声斥道:“狗嘴里不长象牙,看剑!”陡地移转剑锋,刷的向着史朝英便是一剑。哪知她快那番僧也快,突然间转守为攻,袈裟一展,反扑过来,堵在她们两人中间,险险把聂隐娘的宝剑也卷脱手去。

史朝英背负双手,意态悠闲,娇声笑道:“难道我说得不对么?你不是来找世杰的么?你远道来此,我毕竟忝属半个主人,许你对我不敬,我做主人的却不可对你无礼。你要想见世杰,那也容易,我这就带你去见,好么?”聂隐娘正要再骂,忽觉一缕淡淡的幽香,沁入鼻观,喉咙里有点发甜,眼睛却有点发黑,心里叫道:“不妙,着了他们的道儿了!”顾不得再骂,连忙镇慑心神,运功抵御。

原来史朝英正是要激她发怒,一发怒则心乱气浮,那番僧是使毒的好手,乘机便发出了一种迷香。他不使用更厉害的毒药,那是因为史朝英有言在先,只许将聂隐娘活捉的缘故。

倘若聂隐娘不是心乱气浮,以她的内功造诣,这等迷香,原也害她不得,如今她虽然警觉,却已迟了一步,那番僧一抖袈裟,红霞铺地般疾卷过来,大喝一声:“倒也!”聂隐娘只觉地转天旋,宝剑当啷坠地,人也应声而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