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无奈芳心遭误解忍教好梦总成空(第3/4页)

史若梅觉得这人似曾相识,呆了一呆,手按剑柄,问道:“你是谁,追我作甚?”那人“噗嗤”一笑,说道:“红线妹妹,你不认得我了么?”

史若梅一喜非同小可,叫道:“隐娘姐姐,原来是你,你怎么扮成了个俊小子了。”

她和聂隐娘自小至大,都在一起,且又是同一个师父习技的,当真是情逾姐妹,只因他们的父亲都做了封疆大吏之后,这才分开的。如今史若梅与她意外相逢,自是高兴之极。

聂隐娘笑道:“你别忙着问我,我先要审一审你。”史若梅道:“咦,我做错了什么事?要劳姐姐审问。”聂隐娘道:“你为何不待人迎亲,便先过门了?”史若梅嗔道:“姐姐,别作贱我了。你刚才既在园中,难道不见我是怎么对待那个癞蛤蟆吗?”聂隐娘笑道:“我还当你未曾出嫁,便要先立下马威呢。”史若梅扑上去要撕她的嘴,聂隐娘道:“别闹了,别闹了,算我说错了话,我向你赔罪。他是个癞蛤蟆,你是只天鹅,癞蛤蟆怎配吃天鹅肉呢,怪不得你不欢喜他了。”史若梅道:“你别只管抓着人家的碴儿好不好?我不是自高身份,但田承嗣的儿子确实不像个人。”当下将她刚才为了逃避羊牧劳的追赶,闯到田承嗣的房中所见,说给聂隐娘听。聂隐娘听得面红耳热,又忍不着哈哈大笑。

聂隐娘边笑边道:“我明白了,你不欢喜姓田的癞蛤蟆,敢情是爱上了姓段的俊小子?”

聂隐娘本是随口和她开开玩笑,只见史若梅却突然满面通红,低下头来,问道:“姐姐,你可有发现他的踪迹么?我今晚的行事,正都是为了他的。”聂隐娘怔了一怔,庄重说道:“啊,原来你是真的喜欢他!”

史若梅道:“姐姐,你我虽然不是一母所生,实胜似同胞骨肉。我的事情,不愿瞒你。他、他、他实在是我的未婚夫婿。”聂隐娘大为惊诧,问道:“你是几时和他定了婚的,既是和他定了婚,为什么你的父母又将你许配田家?”

史若梅道:“正是我的亲生父母,在我出世的第一天,就许配了给他的。我现在的爹娘,并非我的生身父母。我原名叫史若梅,薛红线这个名字,从今之后,是不再用了。”

当下史若梅将本身曲折离奇的身世,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说与聂隐娘知道。听得聂隐娘时而眉飞色舞,时而短叹长嗟,时而低声饮泣,终而兴奋欣悦。

聂隐娘道:“怪不得我爹爹时时会提起段珪璋段大侠,说他是侠义可风,世间少有。又说段大侠有个儿子,可惜不知去向,屡次动念,想派人去查访他的行踪。而每次当他说起了段大侠父子之后,又总是有意无意的向我问起你来。这次他听到薛表伯将你许配与田家的消息,郁郁不乐了好几天,原来其中有这个原故。”

史若梅喜道:“原来你的爹爹也是给段大侠说好话的。”聂隐娘道:“段大侠本来就好,何须人家帮他说话?段大侠是我爹爹最佩服的一个人。”史若梅暗暗嗟叹,“如此看来,我的义父实在不是好人。可怜我给他瞒了这许多年。”

聂隐娘笑道:“想不到你们竟是夫妻,这真是最好不过了。我父女俩今晚暗助你们夫妻脱险,更值得高兴了。”

史若梅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爹爹是故意败给他的;那老魔头给我刺了一剑,想必也是你暗中相助的了。”

聂隐娘道:“不错,我趁着混乱,藏在人丛里射了他两枚梅花针。”原来聂隐娘听说田承嗣招她父亲前往魏博,乃是要他陪伴新郎到女家迎亲,她又知道父亲对这头婚事,郁郁不乐,她与史若梅情逾姐妹,当然更是关心,因此突然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心想:“我爹爹好像不大欢喜线妹嫁给田家,莫非田承嗣的儿子并非佳偶,不如我随爹爹前往,先替线妹察看新郎的人品,倘若真是很坏的话,我就去告诉她,叫她逃婚。”聂锋离开驻地,单身到魏博去,也有点害怕田承嗣心怀叵测,借辞暗算他,因此也便答应了女儿所求,叫她乔装打扮,当作自己的一个从人。

聂隐娘笑道:“我在田承嗣的节度府已经住了两天,还未曾见着他那个宝贝儿子,想不到你今晚已自己来了。好啦,现在是不用我给你操心啦。”

史若梅道:“多谢姐姐关心。”神情仍是闷闷不乐。聂隐娘道:“咦,你还有什么心事?”史若梅轻舒裙带,默然不语。聂隐娘笑道:“待我猜猜看,你一定是惦记着你的段郎,他也真是的,为什么不等等你?”

聂隐娘想了一想,忽又说道:“线妹,不,现在该改称梅妹了,梅妹,你是不是很想见他,我倒有个法子。”

史若梅顾不得害臊,说道:“请姐姐指点。”聂隐娘道:“好,你现在就随我来。”史若梅诧道:“你知道他的去处?”聂隐娘道:“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先见一个人。”史若梅道:“见什么人呀?”聂隐娘道:“你不必问,总之我不会骗你就是。”她说话时微带笑容,颊上也微泛红晕,神情颇为奇异。

史若梅满腹疑团,说道:“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却藏头露尾的,不肯对我说实话。”聂隐娘道:“我总会告诉你的,你急什么。来吧!”

史若梅只好怀着疑团,跟着她跑,聂隐娘带她上了一座高山,史若梅道:“咦,三更半夜,你带我来这座荒山干嘛?难道你要我见的人就在这里,你是和他早已约定的了?”

聂隐娘笑道:“你看我扮作男子,似也不似?”史若梅见她答非所问,甚感奇怪,随口应道:“很像,很像,我刚才也几乎看不出来。”聂隐娘道:“你还未知道,我和你分手之后,这几年来,时常打扮男子,到外面游玩,我爹爹不大管我的。你说我扮得很像,可是有一次却给别人识破,呀,好危险,那些人还是金龙帮的坏人呢。”

史若梅道:“喂,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我问你的话,你一句不答,却自顾自地说起故事来了。你的故事,我当然欢喜听的,可是迟些再说也行呀。唔,你坏,你作弄我,急死我了。”

聂隐娘笑道:“树有根,事有由,我不从头说起怎行。好,你既然着急,那么就先见了那个人再说吧。”她仰头望望前面的山峰,说道:“月亮已过中天,他大约已经来了。”史若梅道:“他、他、他,他到底是谁呀?”聂隐娘忽地发出一声长啸,片刻之后,就从山峰上传来一声回啸,聂隐娘的啸声峭拔清越,传来的这一声回啸则雄厚高亢,当真是有如龙吟虎啸一般。史若梅道:“咦,这人内功非凡,不在克邪之下,你要我见的,可就是这人?”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