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创业者说(第6/17页)

“我们手里积压的蜡染布太多了,因此我们需要短缺,只有短缺才是我们的机会。”说这番话的时候,陈昭河两只眼睛冒着碜人的绿光,透露出他背水一战不惜一切代价务求成功的绝决:“既然没有短缺,那我们只有人为的制造短缺。陆主任,你待我不薄,如果这半年内二毛厂仍然是债务缠身的话,那你养我陈昭河还不如养条狗!”

陈昭河此人非常的洞察人情世故,换句话说就是他知道怎样拍马屁才贴切到位,让他口口声声要报陆红志赏识之恩,硬是把陆红志拖下了水,花费了好一番力气说服市委以低调处理这件事情,暂时不追究陈昭河的政治责任,试玉要烧七日满,辨才须等十年期,难道几个月的功夫还等不得吗?可恶的陈昭河,他把整个市委常委都给拖住了。

蜡染布都烧光了,这是平州继水泥厂的水泥全部售出之后发生的第二件大事,百姓口头相传一句谚语:“平州有个陈昭河,会卖水泥会放火,家里有只破铁锅,卖掉铁锅娶老婆。”这段顺口溜是市文化局的一个干事编出来的,前两句是骂他胡闹,后两句则是讥笑他四十多岁了还形只影单,娶不起老婆。文化局的干事之所有产生了创作的灵感,是因为市文化局下属的一个芭蕾舞团接到了一项重大的“政治任务”,所有漂亮的女孩子都要穿身蜡染时装,每天逛街时间不得少于两个小时,蜡染时装由二毛厂免费提供,并根据女孩子们的身材量身定制。其实那些青春少女穿什么都漂亮,穿上蜡染时装顿时令整个平州为之一亮。接着,芭蕾舞团的姑娘们又接到任务,轮流乘坐市委提供的大巴士去省会城市逛逛街,把这道美丽的蜡染风景在全省铺开。

时尚的力量是无穷的,这条道理再一次经陈昭河的精心谋划而验证。平州的姑娘被这制工精美的蜡染时装所吸引,顿时趋之若鹜,奈何陈昭河计高一筹,早已垄断了全省的蜡染生意,只有二毛厂的一个小小临街铺面出售蜡染时装,价钱高得吓人——价钱没办法不高,因为那五列火车皮的蜡染布全都烧掉了,物以稀为贵嘛——但价钱越高,抢购的人就越多,每天都有好多人拿着省府的条子找上门来要求订货。已经死掉的平州二毛厂经陈昭河这么一折腾,居然奇迹般的复苏了。到了这一步陆红志如释重负,急忙将躲在柳州的武厂长请回来,这个老武同志虽然一时没有把握住自己的下半身,让美貌女推销员抓住了把柄犯了点小小的过失,但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再者说老武同志政治上成熟可靠,绝不是楞头楞脑的陈昭河所能比较,就请满腹委屈的武厂长坐镇继续搞好第二毛纺厂。老武同志回来倒是愿意回来,但他有一个条件——撵走陈昭河那个二楞子,二毛厂再怎么说也是国家正式企业,怎么能让陈昭河这种人在里边胡闹?武厂长的要求合情合理,陆红志想也没想就立即答应了下来。

市委常委开了几次的会,吵了好多次,最后勉强通过决定,暂不追究陈昭河所犯下的政治错误,其实决议的真正出发点是追究,但如何追究却让大家犯了愁,陈昭河这个家伙要官没官要职没职,要真正的追究就只能追究陆红志的错误。但陆红志那个位子多么难坐啊,他为了二毛厂的职工饭碗呕尽了心血,培养一个干部是多么的不容易啊,正好这段时间市里又组织参观团去深圳看了看,市领导同志惊讶的发现整个深圳居然都是象陈昭河这样胡闹,再认真学习白猫黑猫老鼠论,大家的思想顿时解放了,除了要求陆红志不可再任用陈昭河之外,对于二毛厂的解困还要为陆红志表功。

想不到这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居然会这么容易的解决,陆红志心花怒放,看来陈昭河这个家伙确实有点东西,但既然不可大用,与他交朋友让他替自己解解难题,还是有必要的。陆红志并没有意识到,他现在非常佩服起老姐陆红郁的看人眼光,已经感受到了陈昭河的才干气魄的力量。

陆红志在家里摆了一桌酒,专请陈昭河赴宴,姐姐陆红郁做陪,表明他默许了姐姐与陈昭河的关系,而事实上,自从那一次陆红郁羞忿离去之后,她和陈昭河再也没见过面,却因为陆红志对陈昭河的赏识,两人再次坐到了一起。这一次他们两人四目相对,躲躲闪闪的目光中有着太多要说的话。关于她和陈昭河之间的不清不白的关系也平州也越传越广,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苦恼。一定要想个法子中止流言的传播,这件事就由陆红志来承担了。

陆红志给陈昭河介绍了一个女朋友,是刚刚分配到计委工作的一个女大学生,名叫胡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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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正是一九八九年,因为政治风潮的影响,大学生的身价陡然下跌,能够进入象计委这种权利部门的学生都有着相当的背景,胡雁飞是凭着她在省委组织部的姑姑的一张纸条进平州市计委的。这个女孩子思想比较开放,行事我行我素,经常标新立异,令机关中稳重的同志们为之侧目。陆红志武断的认为她和陈昭河这种怪人说不定会有共同语言,就提出来介绍她和陈昭河认识,胡雁飞刚进机关,主任介绍对象不敢回绝,只好脸红红的答应了下来。

但是双方一见面,胡雁飞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甚至怀疑陆主任是不是在开玩笑,就这么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要家没家要业没业,没文凭没文化没根基,根本就不具备聚老婆的资格!这个心高气傲的女学生看不起陈昭河一贫如洗的家境,这事就在一次尴尬的会面后结束了。

双方会面的时候,陆红志陪同陈昭河,胡雁飞则由她的一个同学周雅南陪着,事实上陈昭河更为瞩意周雅南,理由让他自己都会感到苦恼,周雅南比胡雁飞更高傲、也更漂亮,也更具眼光。陈昭河和普通男人没有任何区别,对女人的评价标准基本以容貌为硬指标。出乎意料的是,周雅南对这个满腹牢骚形貌不扬的男人也有几分兴趣,这是有缘由的,虽然陈昭河的做法无法得到主流社会阶层的认同,却使他成为平民心目的英雄,那些效益日差的企业职工全都盼着他能够被派出自己的厂子里工作。

与胡雁飞相比,周雅南的分配很是糟糕,由于没有关系,被分到了开不出工资的平州第二半导体厂在流水线上插集成板器件。周雅南对时局的分析远比同学胡雁飞更理智,因此她才会不注重陈昭河外表而注重陈昭河的才智。而且她在厂长子里的时候曾经听到过有人提起过陈昭河的名字,这人就是半导体器件厂的厂长,老厂长经常拍着桌子发脾气:“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说过了不卖就是不卖,你以为我是陈昭河啊?老子是他妈的三八干部!”周雅南虽然大学毕业,但身份却只不过是一个工人,工人的地位决定了她的思维,她幼稚的认为,三八干部也好三八妇女也罢,只有能够让工人们领到工资的企业领导才称得上好领导,这就决定了是她而不是胡雁飞才会和陈昭河这种唯利是图的人有着共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