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卷 化物语(上) 第二话 真宵·蜗牛 007(第2/3页)
听了我的话之后。
没错,刚才所有的状况,都是由我一字不漏地对战场原说明。啊啊,难怪,所以战场原才没有伸手接过那张写有地址的便条纸。
因为她看不见。
看不见那张纸。
「可是——既然那样、妳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因为,我说不出口吧。我做不到。眼前有一样东西,阿良良木你看得见,但是我却看不到,我很自然会觉得有毛病的人是我。」
「…………」
两年以上。
怪异缠着少女战场原黑仪,两年以上。
有毛病的人是自己。异常的人是自己。
这种想法已经在战场原的心中根深蒂固,无法轻易抹灭。人类只要遇到怪异,哪怕是一次也好,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你剩余的人生。如果真要说是多还是少,那应该算是多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世上有怪异的存在,就算你无能为力,你也无法佯装不知。
所以……
可是,终于从怪异中得到解放的战场原,不想承认自己又有了毛病,不想承认自己又出了问题,也不想被我这么认为,所以看不见八九寺的她才假装自己看得见。
故意配合我。
原来是这样啊……
因此,战场原刚才那无视八九寺的态度……无视这两个字,在这种场合实在贴切到荒谬的地步。而且,八九寺会藏在我的脚后躲避战场原,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吗……
战场原和八九寺。
两人终究一句话也没说。
「战场原……所以妳才会白告奋勇要去找忍野——」
「因为我想要问他。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虽然我问了他之后,被他小小地责备了一下。还是应该说,他很惊讶我会有这种想法。不,或许他觉得我很好笑也说不定。」
的确,这听起来就跟笑谈一样滑稽。
「遇到蜗牛的人,其实是我吗?」
先是遇到鬼,然后又遇到蜗牛。
忍野一开始就说过这句话。
「小孩——而且还是女童的怪异,其实相当普遍。当然我也有某种程度的认识。这种怪异在国语教科书上也有出现过。例如有身穿和服的幽灵,会让旅行者在山中遇难,还有会在不知不觉间混入游玩的小孩当中,然后在游戏结束的时候把一个人带走的小女孩之类的。虽然我孤陋寡闻,不知道这些怪异就是迷牛。那个啊,阿良良木,忍野有说过——要遇到迷牛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希望自己可以不要回家。这种希望,对,虽然有一点消极,不过这种事情每个人都有想过。因为每个人的家里,都会有一本难念的经。」
「……啊!」
羽川翼。
那家伙也是一样。
因为她的家庭不合,关系不正。所以礼拜天是散步天。
她和我一样,或许程度比我还严重。
所以羽川也——看得见八九寺。
看得见,摸得到,还能和她对话。
「实现人类愿望的……怪异吗?」
「那种说法比较好听没错、但也可以说他是一种乘人之危的怪异吧。就拿阿良良木你来说,你不是真的不想回家吧。所以,与其说是自己消极的希望,倒不如说,对,你是因为有一个原因才不想回家的。」
「…………」
「不过就是因为这样,阿良良木。对付迷牛的方法很简单啊。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吧。不要跟着他,只要离开他就好。就只是这样而己。」
这样说没错,一切都说得通。如果一直跟在永远到不了目的地的蜗牛身后,任何人都无法回家。
用言语来说明,其实非常简单。
就像羽川很干脆地走出公园一样。
只要想回去就能回去。
因为跟着人走,所以才会回不了家。
可是——
就算不想回家,到头来人们可以回去的地方也只有家而已。
「他不是什么恶质的怪异,能力也不是很强大。大体,他的危害不大。这些是忍野说的。他还说迷牛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一种轻微的不可思议而已。所以——」
「所以?」
我打断她说。
我无法继续听她说下去。
「所以又怎样,战场原。」
「…………」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吧,我要的不是这样,战场原。我懂你的意思,而且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也都完全搞清楚了;但是我想问忍野的东西,不是你说的这些吧。你们旁征博引很辛苦没错,但是我请你去找忍野,不是因为我想要你们告诉我这些东西吧。」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
我紧握了八九寺的双肩。
「是因为我想知道,该怎么带这家伙,带八九寺去她妈妈那里。就这么简单。打从一开始就这么简单。你刚才说的那些知识,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和别人臭屁,那种东西我才不管勒。那种无处可用的杂学,只会浪费脑容量而已。重点不是那些东西吧。」
不是阿良良木历怎么样。
重要的是八九寺真宵的事情。
只要我离开她就可以?不对。
因为我不能离开她。
「……你懂吗?阿良良木。那个孩子,她不在那里。她既不在这里,也不在任何地方。八九寺……你说她叫八九寺真宵是吧。那孩子……已经死了。所以,她已经不是理所当然的存在。她没有被怪异附身,因为她就是怪异本身——」
「那又怎样!」
我怒吼了。
我当着战场原的面大吼。
「不是理所当然又怎样,那种事情大家都一样吧!」
「…………」
我也是,你也是,羽川翼也是。
没有东西可以水远持续的。
即使如此。
「阿……阿良良木哥哥,我好痛。」
八九寺在我的手腕中无助地挣扎。我下意识太过用力,指甲陷入她的肩膀中,似乎弄痛了她。
她似乎很痛。
接着,她开口说。
「那、那个,阿良良木哥哥。战场原姐姐说得对。我,我——」
「你闭嘴!」
无论她说什么,声音都无法进到战场原的耳中。
只有我听得见。
但是,这家伙用那个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一开始就很坦白地告诉我,说自己是迷路的蜗牛。
她尽最大的努力,尽自己所能,想要告诉别人。
然后,每当她第一次开口的时候,
她都会说出同样的话语。
「你没有听到对吧,战场原,那就让我来告诉你。这家伙不管是对我,还是对羽川都一样,嘴巴张开第一句话都让我们意想不到——」
请不要跟我说话。
我讨厌你。
「你懂吗?战场原。她不希望有人跟着自己,所以她必须对所有看得见她的人说这种话。这种心情你懂吗?自己的头快要被别人摸的时候,她必须去咬对方的手,这种心情你能体会吗?我完全无法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