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一个崭新的世界(第2/3页)

100年后的历史学家会对那些道歉和辩白不屑一顾,他们将会看透外表下面的真实动机。他会明白,个人的野心、邪恶或贪婪与战争的最终爆发关系不大。造成这一切灾难的根源,其实早在我们的科学家忙着创造一个由钢铁、化学和电力组成的新世界时就已经种下了。他们忘记了人类的思想比众所周知的乌龟还要缓慢、比出名的树獭还要懒惰,跟随一小撮胆大妄为的领导后面从100年走到300年。

披着羊皮的祖鲁人依然是祖鲁人;一只会骑自行车、会抽烟的狗,也依然是狗。同样的道理,一个有着16世纪思维的商人,即使他开着1921年的新款罗尔斯·罗伊斯汽车,他依然是只有16世纪商人思维的人。

如果你们还不明白这一道理,不妨多读几遍。你们就会明白最近6年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也许我应该给你们举一个你们更熟悉的例子,来告诉你们我的意思。在电影院里,银幕上常常会出现笑话和滑稽的解说词。下一次进影院的时候,你注意观察一下观众的反应。一些人似乎很快就理解了笑话的意思,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用了不超过1秒的时间。有一些人则慢了一拍,他们要花上二三十秒才笑出声来。最后,就是那些勉强能识几个字的人,他们在反应快的开始破译下一段话时才对上一段若有所悟。正如我要向你们说明的是,人类的生活也是如此。

在前面的章节里,我曾经告诉过你们,罗马最后一位皇帝去世整整1000年后,罗马帝国的概念依然并未随之消失。它导致无数“帝国复制品”层出不穷。它使得罗马主教有机会成为整个教会的首脑,因为他们正好代表罗马教廷最高权力这一理念。它驱使许多原本善良的蛮族酋长卷入一种充满犯罪和无休止杀戮的生涯,因为他们被这个富有魔力的“罗马”一词迷住了心窍。所有这些人,无论教皇、皇帝还是普通士兵,他们与我们本无多大差异。只不过他们生活在一个罗马传统笼罩下的世界,而传统是某种永不磨灭的东西,代代相传。所以,他们殚精竭虑,耗费终生,为了一种今天很难寻觅的无可取代的事业而战。

在前面另一章里,我还告诉过你们,宗教改革一个世纪后,规模空前的宗教战争爆发了。如果我们将关于30年战争那一章和有关发明创造的章节作个对比,就会发现这场血腥的大屠杀正好发生在第一台笨重的蒸汽机在法国、德国和英国的科学家的实验室里诞生的时候,但是世界上大多数人对这些奇特的机器毫不理会,依然沉浸在那些庞大而空洞的神学问题的争执中。在今天,这些只会令人打哈欠,但不会让人生气。

事情就这样发展着。1000年后,历史学家将会用同样的词句来描述已经过去的19世纪的欧洲。他们会发现,当大部分人们致力于可怕的民族战争时,在他们身边的各实验室里全是一些对政治毫不关心的人,这些人只想更多地揭示自然的众多奥秘。

慢慢地,你们就能理解这番话的用意。在不到一代人的时间里,工程师、科学家、化学家已经让欧洲、美洲及亚洲遍布他们发明的大型机器、电报、飞行器和煤焦油产品。他们创造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时间和空间变得无足轻重。他们发明出各式各样的新产品,并降低价格,几乎每一个家庭都能买得起。我已经给你们讲过了这些,但我认为值得在这里重复一下。

为了让不断增加的工厂持续开工,那些已经成为国家主人的工场主们需要更多的原材料和煤,尤其是煤。同时,大部分人的思维还停留在17世纪,依然固守着将国家视为一个王朝或政治团体的旧观念。这一僵化的中世纪体制突然面临一大堆机械和工业世界的现代化的难题,它只能根据几个世纪前的游戏规则,尽力而为。各国分别创建了庞大的陆军和海军,用来夺取远方的土地。哪里尚有一小块无主的土地,哪里就会出现英国、法国、德国或俄国的殖民地。若当地居民起来反抗,他们就会惨遭屠杀,但很少有人反抗。殖民地有一条原则:只要当地人不妨碍自己开采钻石、煤矿、油田或橡胶园,就能过上和平安宁的生活,并且还能从外国人的占领中捞到不少好处。

有时,刚好有两个正在寻找原料的国家同时看中了同一块土地,于是便导致了战争。这种事发生在15年前,俄国与日本为争夺属于中国的土地,就曾大打出手。不过,这样的冲突只是个例外,因为没人愿意打仗。事实上,对于20世纪初的人们来说,大规模使用士兵、军舰和潜艇进行相互杀戮是非常荒谬的。暴力在他们看来,只限于把不受限制的君权和钩心斗角的王朝联系在一起。每天,他们在报纸上读到的是各种新奇的发明创造,或看到一组组英国、美国、德国的科学家们通力合作,投身于某项医学或天文学的重大进步。他们终日忙碌在商业、贸易和工业的世界里。只有少数人注意到制度的发展(在这个人们抱有共同理想的大社会中)已经落后了几百年。他们试图提醒其他人,但那些人只专注于自己眼前的事务。

我已经用了太多的比喻,请原谅我再用一个。埃及人、希腊人、罗马人、威尼斯人以及17世纪商业冒险家们的“国家之舟”(这个古老而可信的称谓总是那么生动和形象)是一条坚固无比的船,使用非常好的木材建造,并由熟悉船员和船只性能的领导者指挥。对于祖先传下来的导航术的局限性,他们了如指掌。

随后到来的是钢铁与机器的新时代。先是这只老船的一部分,后来是整个国家之船都全然变样了。它的体积增大许多,蒸汽机取代了船帆。客舱的条件大为改观,可更多的人被迫下到锅炉仓去。尽管工作很安全,报酬也不断增加,但是人们并不喜欢它,就像不喜欢以前操纵帆船索具的危险工作一样。后来,不知不觉地,古老的木船变成了焕然一新的大游轮。但是,船长和船员没有任何改变。他们仍照100年前的方式被任命或被选举上来。他们所学的航海术还是15世纪的老式航海术,他们的船舱内悬挂的是路易十四和弗雷德里克大帝时代的航海图和信号旗。总之,他们已经无法胜任这项工作,尽管他们本身并没有过错。

国际政治的海洋并不辽阔。当众多帝国与殖民地的船只在这片狭窄海域中相互竞逐时,就注定要发生事故,而且也确实发生了。如果你冒险经过那片海域,你就可以看到失事的残骸。

这个故事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当今的世界迫切需要那些能担负起新的领导职责的人才。他们具备远见和胆识,能清醒意识到我们的航程才刚刚开始,必须学习一套全新的航海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