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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被带到第二个“案发” 现场,也就是他的工作室。专业人员将一只老鼠送了过来,要他用眼睛瞪这只老鼠。事情就是这样荒诞,人类认为有危险的事,总是拿猴子和老鼠做实验。事情也由此更加荒诞,原本欢蹦乱跳的老鼠,被他犀利的目光一剜,很快就蹬腿了。

专业人员展开了讨论,要不要建立新的“案发” 现场,送一条毒蛇过来?由于两种意见相左,专业人员问他:“你说呢,你要不要与毒蛇对视?”

他摇摇头说:“不必了,结论已经有了。我的目光确实有毒气。也许,我做什么事情,都太投入了,太入戏了。”

真相终于大白。他是一个情绪化的人,剜谁一眼,就能把谁杀死。他被告知,今后,不得以目光凝视任何人。

他记住了这个告诫。每天上街时,戴上墨镜,不再注视任何人。渐渐地,他的目光发散了,似乎什么都不想看了。

有一天,他摘下墨镜,对着镜子查看自己的眼睛,竟发现两个黑洞。

找 死

听说,现在死一个人,给20万了。

留根听到这个消息,心就飘起来了。

留根坐上了火车,来到了省城,来到了劳务市场,交了5块钱买门票。里面的人问:想找份什么样的工作?

留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干什么都行,只要死了给20万!

里面的人愣了,伸出脑袋看了看留根:你说什么呢?想敲诈呢?

留根说:谁想敲诈?我就是想找一份死亡赔偿20万的工作。有吧?我听说有的。

里面的人板着面孔说:有个屁!你以为天上会掉馅饼吗?

留根说:那我怎么听说有呢?我在火车上也听说了。死一个人,各省赔偿不一样。我就是冲着20万,到这儿来的!

里面的人不耐烦了:那你就到大街上去死一个吧,看有没有人给你20万?

留根知道里面的人生气了。留根自说自话地嘟哝着:不给介绍就算了,何必上火呢!

留根决定自己去找了。既然,有人传,死一个人给20万,那就该能找到。留根想了想,就朝一个很排场的大院去了。大院很大,有小汽车出入,有夹包的人出入。这么大个单位,该有多少万呢?上千万、上万万总是有的吧?

请问,这里用人吗?死一个人,给20万吗?留根问一个看院门的人。

你是谁呀?没病吧?看大院的人冷着脸,把留根赶走了。

留根又去了一家工厂,很大的一个工厂。留根就问看厂门的人:请问,这里用人吗?死一个人,给20万吗?

工厂的门岗拿眼睛瞪他,狠狠地瞪他:从乡下跑出来的吧?滚,滚一边去!

留根就滚到了一边去。他知道,不滚到一边去,可能就要挨打。挨打,他是不愿意的。如果,挨打给钱,留根才可以考虑。

请问,这里用人吗?死一个人,给20万吗?留根见到大院就问,见到厂门就问。也不多问,就问这一句。

留根收到的全是白眼,听到的全是骂声。

一个乡下人,死了也就死了,敢要20万?

一个乡下人,到城里来找死,什么素质啊!

可留根不死心。不死心的原因,是遇见了一个戴眼镜的人。眼镜说话慢条斯理的。留根听他是这么说的:如果一个人坐飞机,从天上掉下来,肯定会得到一笔赔偿。正因为这笔赔偿金,国民生产总值会得到上升。而航空公司因此再买一架新飞机,国民生产总值又会再次得到攀升!

留根听不懂眼镜的话。眼镜说自己是个经济学者,正在研究“不幸福的经济学”。眼镜鼓励留根,要干成一件事,一定要有一种执着的精神。眼镜说完这些就走了,扔下留根在大街上发傻。

留根想,眼镜说这些话是啥意思呢?自己没有钱买票坐飞机,就是坐了飞机,也未必会掉下来呀!真是愁死人了!

终于,留根想到了下列可能:

1.到武术馆当陪练。如果被打死了,有可能拿到20万赔偿。

2.到物业公司打工。如果清洗大楼摔死了,有可能拿到20万赔偿。

3.到应急大队当救护。如果下河救人淹死了,或者钻涵洞抓小偷闷死了,有可能拿到20万赔偿。

4.到殡仪馆当搬运工。如果发生了诈尸,自己被吓死了,有可能拿到20万赔偿。

……

留根亢奋起来了,朝着上述目标扑腾去了。

武术馆、物业公司、应急大队、殡仪馆的回答,都很让他失望。都说死了白死,一分钱也不赔!因为,上岗前要签劳动合同的,也就是生死合同。合同规定,发生死亡事故,一律由死亡者自行承担责任。

留根很迷惘。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有人看出来留根是个迷瞪货,就点拨他:死亡要拿20万,就到煤矿去拿!通过劳务市场介绍去。不通过劳务市场去,打黑工,死了也是白死!

留根很高兴,终于有了通往死亡、通往20万的道路了。

于是,留根又来到了劳务市场。留根要求去煤矿,因为,煤矿死一个人,给20万。

里面的人嘴一撇:想啥呢?告诉你!咱这疙瘩没有煤矿!

里面的人又说:你想20万,都想疯了,一门心思找死,太执着了!既然想死,你就死吧。也许,不用去煤矿,躺地上一死,马上就有人给你20万了!

听里面的人这么说,留根的眼球就直了、硬了。留根就躺到了地上。不一小会儿,身子就彻底僵硬了。

留根真的死了。

劳务市场的人说: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人,为了20万,到处找死,不死才怪呢!

几日后,城市晚报发表了某学者的一篇论文:《“不幸福的经济学”如何转化为现实的幸福》。

智障者

有人建议,可以去街上找几个憨子,让他们来清理小广告。憨子大脑简单,四肢发达,干活儿执着,一定能胜任这项工作。

队长说:“这个建议好,可操作性强!”

很快,几个憨子被找来了。队长像查看牲口那样,默默地查看了憨子们的牙口。队长满意地说:“虽然目光发散,脚步蹒跚,但身上有劲,能吃苦耐劳。”

队长又对几个憨子说:“每人发一根火腿肠、两个面包、一瓶矿泉水,把这条街上的小广告清理干净。你们干不干?”

“干!”憨子们眉开眼笑。有人给发火腿肠、面包、矿泉水,为什么不干?在街上穷晃荡,谁给发?

憨子们被领走了,拿着简单的劳动工具,铲子、刷子、水桶、笤帚什么的,清理小广告去了。当然,他们也都拿走了属于自己的火腿肠、面包和矿泉水。

队长感到十分轻松。

这两年,街上的小广告太多了。墙上、电线杆上、报栏里、路面上、大门口,到处都是小广告。像一块块“牛皮癣”,让人看了难受。前天,创建办开会,要求必须把小广告清理干净。队长回来一说,小厮们都皱了眉头,歪了鼻子。难道要我们干活儿吗?这么热的天,太阳晒得冒油,一天干下来,还让不让人活了?再说了,劳保品呢?毛巾、口罩、草帽、手套什么的,有着落吗?中午,单位总得管一顿饭吧?干活儿时,矿泉水总得管够吧?绿豆汤也得有吧?不然的话,中暑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