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测量过去,验证未来(第9/10页)

这张图让我印象深刻的有两点。首先,在公元1世纪,西方的最高分在43分左右,紧接着是一个缓慢的下降过程。如果再向右边看一下,就会发现东方的最高分是1100年的42分左右,是中国宋朝的鼎盛时期,然后是类似的下降。再往右,在1700年左右,东西方得分都降到了40分的底部,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停滞,而是加快了速度。100年后,西方的曲线随着工业革命的开始而攀升。

有没有某种“40分门槛”阻止了罗马和中国宋朝的发展呢?我在前言中提到过,彭慕兰在他的书《大分流》中主张,18世纪时,东西方都陷入一种生态瓶颈状态,这按理说会导致社会发展的停滞和倒退。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彭慕兰认为,这种现象的原因是英国靠三分判断和七分运气把掠夺新大陆的成果和化石燃料的能源结合起来,从而打破了传统的生态限制。有没有可能,罗马和宋朝的社会发展达到40分底部时,也遇到了类似的瓶颈,却未能突破?若当真如此,在过去的2000年历史里,主导的模式或许是长期波动,庞大的帝国分值攀升到40分底部,然后又跌回来,直到18世纪特殊事件的发生。

图3-7让我印象深刻的另一点是我们既可以在上面画横线,也可以画竖线。可以画竖线的最明显的地方是在公元1世纪,东西方分数都处于顶峰,虽然东方得分与西方还有不小的差距(34.13分和43.22分)。与其只关注西方上升到40分底部,或许我们应该不管它们达到的水平,而是去寻找影响旧世界两端,致使罗马人和中国人的社会发展分数下降的事件。

在1300年左右我们还可以画一条竖线,东西方得分再一次遵循类似的模式,尽管这一次是西方的分数低了很多(30.73分和42.66分)。东方的分数已经下滑100年了,西方这时也加入了进来,直到1400年之后两条曲线才有所回转,在1700年左右开始加速上升。同样,与其关注18世纪早期触及40分底部的分数,我们或许应该寻找是什么全球性事件,在14世纪沿着相同的轨迹推动了东西方的发展。或许正如彭慕兰总结的,工业革命首先来到西方并不是纯属侥幸,而是东西方其实都在朝着这样一个革命的方向前进着,但西方对14世纪发生的事件的反应,使之稍稍超前一点,这微小的优势却对其领先到达18世纪的飞跃点具有决定性意义。

在我看来,图3-2、图3-6和图3-7说明了长期注定理论和短期偶然理论都存在的一个缺点。一小部分理论家关注农业革命初期的事,大多数则研究最后的那500年。因为其中的几千年大体上被忽视了,所以当观察整个历史架构时,对突然出现的那些陡增、下滑、坍塌、会聚、超越,或水平顶部以及竖直连接等现象,他们甚至很少去尝试着解释。坦白说,那就意味着这两种方法都不能解释西方统治世界的原因。这样一来,二者就都无法回答隐藏于其后的问题——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斯克鲁奇的疑问:未来依然扑朔迷离

在查尔斯·狄更斯的小说《圣诞颂歌》(A Christmas Carol)的高潮部分,圣诞未来之灵把埃比尼泽·斯克鲁奇带到一个杂草丛生的教堂墓地。圣诞未来之灵静静地指向一个无人打扫的墓碑。斯克鲁奇知道自己的名字将出现在那里,他知道自己将长眠于此,孤独清冷,被人遗忘。“这些幻影是一定会实现的事情,还是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他呼喊道。

我们也可以对图3-8提出同样的问题,它突显出了20世纪东西方社会发展的增长率。[8]东方曲线在2103年与西方交叉。到2150年,西方的统治地位就将结束,其繁盛将如尼尼微和提尔一样成为历史。

图3-8 即将发生的?如果把20世纪东西方社会发展速度延伸至22世纪,可以看到东方于2103年重获领先地位(在对数线性图中,东西方曲线从1900年起都是直线前进,表明增长率不变。这里是线性图,所以两条线都急剧上升)

西方的墓志铭同斯克鲁奇的一样清晰:

西方统治

1773~2103

愿灵安息

这些幻影真的是将要发生的事情吗?

斯克鲁奇在面对自己的墓志铭时,跪倒在地。“行行好吧,圣诞未来之灵,”他祈求道,紧紧抓住圣诞未来之灵的手,“告诉我,如果我现在改变自己的生活,你给我看的未来幻影也会改变!”圣诞未来之灵没有回答,但斯克鲁奇自己悟出了答案。他被迫同圣诞过去之灵和圣诞现在之灵一起度过了一个糟糕的夜晚,因为他需要从他们那里学到什么。“我会吸取教训的,”斯克鲁奇保证道,“噢,告诉我,我可以把这个石头上的字抹掉!”

在前言中,我说过在分析西方统治世界的原因,特别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人当中,自己属于少数派,因为我既不是经济学家,也不是现代历史学家,或政治学家。借着斯克鲁奇的比喻,我认为由于讨论缺少历史学家,我们陷入了只与圣诞现在之灵对话的误区。我们需要把圣诞过去之灵也请回来。

为此,本书的第二部分(第四章到第十章)将以一个历史学家的角度,讲述东西方过去几千年的故事,试图解释社会发展产生变化的原因;在第三部分(第十一章和第十二章),我将把这些故事串起来。我相信,这不仅能解释西方统治世界的原因,也能告诉我们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1] 虽说如此,达尔文的进化观与斯宾塞的其实存在很大差异。斯宾塞认为进化适用于一切事物,是渐进性的,会不断地完善宇宙万物。达尔文则把进化局限在生物学范畴,定义为“有改变的传代”,认为改变的原因是随机的基因突变,因而是没有方向性的,有时会由简单结构生成复杂体,有时又不会。

[2] 斯坦福大学在2007年承认了这件事,并举办了一次强制的“复婚”,把两派人类学家又重新组合在了一起。

[3] 心理学家使用的“社会进步”有很大区别,是用以指代孩童学习成长环境中的社会习俗。

[4] 伦敦皇家天文学会的一位成员试图赞美爱丁顿,说世上仅有三个人能真正理解爱因斯坦的理论学说,而他便是其中之一。爱丁顿沉默了,最后说:“我只是好奇,那第三个人是谁?”

[5] 我也搜集了最大政治单位的人口规模、生活水平(使用成人身高作为替代物)、交通速度、大型建筑物的规模等数据资料。这些特征与我最后选择的4个相比,都存在着一些问题(与其他特征存在重复部分,数据资料不足),不过好消息是这些特征与我选的那4个大致遵循同样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