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沟通与决裂(第6/8页)

奴性又胆小的贵族都力劝下议院满足于要求国王发表一项宣告,申明《大宪章》以及确认这篇《大宪章》的各项法令仍在有效实行,申明英国人民所享受的自由权利和往日一样,而国王行使君权,也是为了造福人民(4月23日)。

国王召集两院,很郑重地开会。他宣称,《大宪章》是不能违反的,旧时的法令也不能违背。为了维护他们的权利,他要求议会信任自己。他说,他的话比任何新法律都更能为他们提供有效的保障。

下议院既没有被吓倒,也没有上当受骗。国王最近滥用君权,是向权利的挑战,已经远远超过旧时法律所能预见的程度。因此,现在必须有新的、明确无误的、得到整个议会批准的保障。空泛的新承诺无济于事,况且随着时间推移,很多旧法律早已被人遗忘。关于这件事,下议院并未浪费多少唇舌,只是毕恭毕敬地写好那篇著名的《权利请愿书》,在本院通过后,便交付上议院要求同意(5月8日)。

这个议案尊重一直以来所承认的权利,也抑制受到普遍谴责的滥用君权,上议院自然无话反对。但国王又重提旧的指示,坚持他说过的话可以信赖,愿意用一个新议案来肯定《大宪章》及旧时法令的效力。国王一再劝说上议院,对下议院也送去了好几次信息。尽管国王很气恼,说话却小心温和,他宣布坚决拒绝限制他的任何权利,同时声称不会滥用他所享受的权利。

贵族们十分惶惑不解。他们不知道怎样才能既保障人民的权利,又不剥夺国王的绝对权利。他们尝试采用修正的办法,通过议案时附加一条:“我们向陛下谦卑地呈上这份请愿书,不但关心保持我们自己的权利,而且注意君权的完好无损。陛下受托拥有这种权利,是为了更好地给予人民保护、安定和幸福。”(5月17日)

当这条带着修正条文的议案到达下议院时,奥尔福德先生说道:“我们来看看案卷,‘君权’是什么?博丁说过,君权是没有条件束缚的。我们就根据这点来认定国王(regal)与法律(legal)的权利吧。法律给国王多少权利,我们就给国王多少权利,不能更多。”皮姆说道:“我对这个问题不能发表意见,因为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什么。我们请愿,是为了追求法律的自由平等,而这种权利好像是有别于法律的一种独特权利。我知道怎么将‘无上的’这几个字加于国王的身份,却不知道怎么将‘无上的’加于他的权利,因为我们自己手里从来没有这个东西。”托马斯·温特沃思爵士说道:“如果我们承认附加条款,就会置人民于更坏的处境。我们的法律不知道‘无上的权利’是什么。”(5月17日)

下议院议员们坚持立场毫不让步,公众的压力更是与日俱增,贵族们既没有足够胆量公开要求自由,又没有足够胆量公然批准专制。为顾全下议院的面子,他们取消了修正条款,代之一句无意义可言的话。于是上下两院都通过了权利议案,并郑重地呈与国王。查理最终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答应接受它(5月28日)。

他的答复既空洞又模糊,他没有批准议案,只是重述了些冠冕堂皇的话,表示对议院满意(6月2日)。

下议院开始时好像胜利在望,现在似乎又变得希望渺茫了。翌日(6月3日),重新开会。约翰·埃利奥特爵士满怀愤激地把所有民间疾苦申诉一番,纠察员奉命守门,不让议员离开,如有违抗就送入伦敦塔监禁。最终议决送一份总抗议书给国王,由管理供应款项的委员会起草。

此时,有些议员看到将有惊天动地的变化发生,便害怕起来。当激进的议员怀着急躁情绪向前猛冲的时候,他们却要求停下脚步。他们责备约翰·埃利奥特爵士被私怨所激怒,责备托马斯·温特沃思爵士行动欠妥,责备爱德华·科克爵士固执而无法控制情绪。国王听说这种情况,认为就算不能趁机恢复他的威信,也可以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于是下令从此以后严禁下议院干预政事(6月5日)。

这反而引起全体议员的公愤,即使最温和的议员也认为这是对议会的侮辱。全院长时间寂静无声。后来约翰·埃利奥特爵士终于发言道:“我们罪孽深重,上帝已离我们愈发遥远。过去我们诚心诚意,发自内心地想取得陛下的信任!陛下对我们如此不满,我怀疑是受人挑唆。这么说,好像是我们败坏了大臣们的名声,但我不相信,一个大臣无论怎样亲近,能够……”

议长听他说到这里,忽然站起来,含泪说道:“我奉命阻止大家说毁坏大臣名誉的话。”埃利奥特听到这话就坐下了。

达德利·迪格斯爵士接着说道:“除非我们能在议会里对这些问题畅所欲言,否则,还不如站起来离开,不然,就坐着什么也不做。”全院于是再次寂静无声。

后来还是纳撒利尔·里奇爵士打破了沉寂,他说:“我们现在必须讲话,不然就永远不要开口了。当国家处于危难之时,我们不能默不作声。而且,现在的问题是,即使我们保持沉默,就能得到安全吗?我知道沉默对我们自己来说比较安全,但我们所服务的人民却不安全。我们应该为他们设想一下。有些施政工具需要改革,我们担心陛下和国家的安全。难道我们就这样坐着不动,然后各自分手么?让我们到上议院去,说明我们的危险处境,以便带着我们的请求,一同去见国王。”

下议院突然从目瞪口呆变成一片狂怒。议员们全部站了起来,秩序混乱到极点,大家同时发言。柯顿先生说道:“国王原本是个很好的国王,是国家公敌把他变成这样。我们要将这些仇敌找出来,我相信上帝将帮助我们杀尽他与我们其他的仇敌。”年老的科克回答道:“我们不许你们干预国政,也不许你们干预大臣。这句话不是国王说的,是公爵说的。”(全场听了这句话,都大声喊道:“是他,是他。”)议长离开位置,现场一片混乱,没人想让大家安静下来,因为最谨慎小心的人也无话可说。即使那些从来不曾动怒的人,也认为此时真该发火了。

当沸腾的议院正要议决最激烈的议案时,议长偷偷走出去,将国王即将面临危险的消息传达上去。恐惧从议会传到宫廷。翌日,有人来议会传达一些温和的信息,以解释昨天激怒议员们的那番话。但是空言不足以平息众怒,议员们仍然很激动。他们讨论白金汉招募日耳曼兵的问题,说公爵不久就要登舟出发了。有一个议员证实前天晚上有十二个日耳曼军官到达伦敦,又说还有两条英国船奉命运兵。国王需要的款项仍然没有着落。查理和他的宠臣们害怕再次激怒势力渐长的反对派,他们深信批准《权利请愿书》便可以平息一切。国王到达贵族院,下议院议员们也聚集在那里。国王说,他们猜想他的第一次答复有别的意思,他们想错了,他现在愿意提供一个没有任何怀疑的答复。于是国王重新宣读《权利请愿书》,用习惯的形式答道——“如大家所愿,定此为法律”。(6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