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疑案迷踪(第5/14页)

顺治帝从“满籍军人”那里夺来的、并封之为贵妃的这个女子就是董鄂氏,而这位“满籍军人”,有专家考证是顺治帝的异母弟——襄亲王博穆博果尔。也就是说,董鄂氏一开始是顺治帝的弟媳妇。那么董鄂氏又是怎样成了顺治帝的妃子呢?正史里当然不会详细记载,不过其经过可能和汤若望的叙述差不多:由于清初有命妇轮番入宫侍奉后妃的制度,董鄂氏有机会常常出入后宫。婚姻不幸的顺治帝很快与这位弟媳妇擦出了火花,双双坠入情网。接下来,就发生了顺治帝为董鄂氏出气打襄亲王耳光的事。不久,襄亲王忧愤而死(疑为自杀)。襄亲王死后两个月,顺治帝便正式封董鄂氏为贤妃。

顺治帝夺弟媳为妃,今人看来有悖道德,但是入关之初的满人还保留着不少游牧民族的旧俗,兄纳弟媳在他们看来算不得一件多么大的事。而顺治帝,多年在家庭中郁郁寡欢,终于得一意中人在身边,可说是喜不自胜。

据《清史稿?后妃传》记载,董鄂妃被册立为贤妃后不到四个月,就越级被册立为皇贵妃,可算是坐火箭升天的速度了。更出格的是,顺治帝还特地为册立皇贵妃一事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死罪及贪官污吏外,俱减一等(《清实录》),这在中国历史上是很少见的。不久,董鄂妃为顺治帝生下一位皇子,虽然是第四个儿子,顺治帝却为此再次大赦天下,并且在诏书中称他为“第一子”,大有想要将来传位于此子之意。凡此种种,可见顺治皇帝对董鄂氏是多么的钟情了。

在现存的清宫画像中,找不到一张董鄂妃的画像,因此,她是否有着倾国倾城之容,就只能由人们去自由想象了。不过,顺治帝如此倾心于她,似乎不仅仅因为容貌。董鄂妃死后,顺治帝曾亲自撰写洋洋洒洒几千言的《端敬皇后行状》。在顺治帝对董鄂妃的描述中,他说得更多的是她的善解人意、贤达善良。对顺治帝的衣食住行、生活小事,她无不留心、嘘寒问暖,还和顺治帝讨论佛法经义、适度地规劝顺治帝在处理朝政时不要急躁;对孝庄太后、对第二位被“晾”在一边的孝惠章皇后,她都曾经在她们生病的时候衣不解带、几天几夜地侍奉;对比她地位低的嫔妃甚至奴仆,她也从不曾疾言厉色,而是处处为他们着想……

可以想象,对朝政充满烦恼、家庭充满苦闷的顺治帝来说,董鄂妃不仅仅是个红颜知己、可意人儿,更有着类似于精神支柱的意味。然而红颜天妒,不但董鄂妃所生的儿子不满百日就夭折了,两年后,董鄂妃也在22岁的妙龄之际香消玉殒,给顺治帝留下了无穷的哀思。而朝廷传出顺治帝驾崩的时间离董鄂妃去世仅四个多月,不由得使人相信,顺治皇帝因为爱妃的去世而万念俱灰、遁入空门。

然而,从常识上说,有出家的动机,不等于有出家的事实。顺治是否真的出家,还得用史实说话。

我们首先来分析民间传说中顺治出家的“证据”。

(一)关于吴伟业《清凉山赞佛诗》的问题。这首诗虽然是暗写顺治帝与董鄂妃之间生离死别的,但其中的一些句子所指尚不明确,不能成为顺治出家五台山的证据。更何况吴诗“房星竟未动,天降白玉棺”一句反而是顺治未曾出家的一个佐证。房星,就是二十八宿中的房宿,“亦曰天驷,为天马,主车驾”,“房星未动”,应该是指天子的车驾还没有出发,而这两句的大概意思就是,顺治帝还来不及离宫出家,就死去了。

(二)关于康熙帝五台山寻父及御用之物的问题。康熙皇帝第一次巡幸五台山是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也就是宫中传出顺治帝去世后的第二十二年。这从一个侧面说明,康熙皇帝巡幸五台山并不是为了去寻找父亲的,否则何不早去,而要等到二十二年之后呢?至于五台山上的御用器物,很可能是康熙帝为了生活方便而从皇宫带去的。

(三)关于翁同龢日记里记载的那首题板诗,其口气的确酷似顺治帝,似出自顺治本人的手笔。但该诗为何等到顺治皇帝已经去世二百多年的清末才被发现,这一点大有疑问,因此,不能轻易断定为顺治帝所作,反而有可能是出于好事者的伪托。即使今后有证据证明诗是真的,也只能说明顺治帝有出家之心,不能说明他有出家之实。

实际上,根据可靠的史料,顺治帝确实有出家之心,但出家未遂。朝廷当然对此讳莫如深,但是在与顺治帝关系非常密切的僧人著作、年谱里都有详细的记载,虽出于几本不同的著作年谱,但提及此事的时间、地点等尽皆吻合。

董鄂妃去世后,顺治帝痛不欲生,本来是决意要披缁山林的。顺治十七年(1660年)十月,也就是董鄂妃去世一个多月后,顺治帝在西苑万善殿让茆溪森禅师为他举行了皈依佛门的净发仪式。兹事体大,孝庄太后急忙派人将茆溪森的师傅玉林通琇召到京城,请求他规劝顺治帝不要出家。玉林通琇能言善辩,却劝不转顺治帝。据说,最终玉林通琇想出一招杀手锏,命人取来干柴,要当众烧死自己的弟子茆溪森,顺治帝不忍,才不得不放弃出家的念头,蓄发还俗,也就是说,出家未遂。

顺治死因

如前所述,顺治帝最终没能完成出家为僧的愿望,正史中关于他宾天的记载是可信的。至于他的死因,根据一些比较可靠的私人记载,很可能是死于天花。

顺治帝病危时,礼部侍郎兼翰林院掌院学士王熙奉命起草《遗诏》。王熙在《自撰年谱》中记述了被传旨召入养心殿、聆听完顺治帝旨意后起草诏书、三次进呈三蒙钦定的全过程。其中提到顺治十八年正月初六子夜,顺治帝召王熙至养心殿,说:“朕患痘,势将不起。尔可详听朕言,速撰诏书。”王熙“五内崩摧,泪不能止,奏对不成语”,强忍住悲痛草拟了一份《遗诏》,三次进览,三蒙钦定,至初七日傍晚才最终定稿。当夜,顺治帝就宾天了。

另外,曾为顺治帝撰拟董鄂妃祭文的兵部督捕主事张宸在《青琱集?杂记》中也有类似的记录:初五日,见宫殿各门所悬的门神、对联已经全部撤去,又见皇帝贴身太监向各大臣耳语,神色仓皇。初七日,在传谕大赦的同时,还“传谕民间勿炒豆,勿燃灯,勿泼水,始知上疾为出痘……”因为这种禁忌只有在皇帝“出痘”——患“天花”的情况下才会出现,所以也可以佐证顺治帝是因为罹患天花而去世的。

西洋传教士汤若望的传记中也记载:“如同一切满洲人一般,顺治对于痘症有一种极大的恐惧,因为这在成人差不多也总是要伤命的……或许是因他对于这种病症的恐惧,而竟使他真正染上了这种病症……顺治病倒三日之后,于一六六一年二月五日到六日之夜间崩驾。”(魏特《汤若望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