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秦本纪第五（第3/7页）

十四年，秦国发生饥荒，到晋国去请求借粮。晋国国君和群臣商量这件事。虢射说：“趁着秦国正闹饥荒去攻打它，可以取得很大的成功。”晋君听从了他的建议。十五年，晋国发动军队将要攻打秦国。穆公也发动军队，委派丕豹做将军，亲自统兵前往反击晋军。九月壬戌日，和晋惠公夷吾在韩原展开大会战。晋君脱离主力部队，和秦军争夺战利，在回归途中因为马陷入泥中而行动迟缓。秦穆公率领麾下军士急追晋惠公，不仅没有能捉住晋君，反而被晋军所围困。晋军攻打穆公，穆公受伤。就在这个时候，曾经偷吃过秦穆公善马的三百名岐下人冒死驰入晋军，迫使晋军解围，结果使穆公得以解脱，反而又活捉了晋君。当初，穆公丢失了好马，住在岐下的三百名野人共同捕得并把它杀死吃了，官吏捕得他们，要依法惩治他们。穆公说：“君子是不会因为牲畜而伤害人的。我听说吃了好马的肉而不饮酒，会伤人身体。”于是都赏赐酒给他们喝，并赦免了他们的罪过。这三百人听说秦军反击晋军，都要求从军，因而在军中看见穆公处境艰难，也都不避刀枪，争先死战，来报答食马不被惩罚的恩德。于是穆公俘获了晋君回到秦国，在国中发布命令：“大家都斋戒独宿，我将要用晋君祭祀上帝。”周天子听说这件事，说“晋侯是我的同姓”，替晋君说情。夷吾的姐姐也是穆公的夫人，夫人听说这件事，就身穿丧服、光着脚对穆公说：“我不能拯救自己的兄弟，又着丧服而玷污了君上的命令。”穆公说：“我捉得晋君本来认为是一件大功，如今却是天子为他来求情，夫人因为这件事而忧苦。”就和晋君订立盟约，答应放还晋君，又把晋君的住所另行安排到上等宿舍，并馈赠他牛、羊、猪各七头作为食品。十一月，放回晋君夷吾，夷吾把晋国河西的土地献给秦国，让太子圉到秦国去做质子。秦把宗室中的女子嫁给太子圉做妻。这个时候，秦国的国土向东发展到达了黄河。

十八年，齐桓公去世。二十年，秦国吞灭梁国、芮国。

二十二年，晋国的公子圉听说晋君生病，说：“梁国是我母亲的家乡，而它被秦国吞灭了。我的兄弟很多，如果国君去世以后，秦国必然要留住我，那么晋国会不重视我，也就会另立君王的其他儿子。”子圉于是逃回晋国。二十三年，晋惠公去世，子圉被立为国君。秦国怨恨子圉从秦国逃亡而去，就从楚国迎请晋国的公子重耳，而把过去子圉的妻子再嫁给重耳做妻。起初重耳称谢推辞，后来才接受。穆公更加用厚礼款待他。

二十四年春天，秦国派人去告诉晋国的大臣，秦国想要让重耳入居晋国。晋国答应了秦国的请求，于是秦国派人送重耳回国。二月，重耳被拥立为晋国国君，这就是晋文公。文公派人杀死了子圉。子圉就是晋怀公。

这一年秋天，周襄王的弟弟带凭着翟国的武力攻伐周王，周王被迫出居郑国。二十五年，周王派人到晋国、秦国，通报祸患情况。秦穆公率领军队协助晋文公用武力护送襄王回国，诛杀了周王的弟弟带。二十八年，晋文公在城濮打败了楚军。三十年，穆公协助晋文公围困郑国。郑国派人对穆公说：“灭亡郑国而加强了晋国，对晋国有所得，而秦国不能得到什么利益。晋国的强盛，就是秦国的忧患啊。”穆公于是罢兵回国，晋国也罢兵了。三十二年冬天，晋文公去世。

郑国有人向秦国出卖郑国说：“我把守着郑国的城门，秦国可以来袭击郑国。”穆公就这件事询问蹇叔、百里傒，他们回答说：“途经好几个国家行程千里去奇袭别人，是很少能成功的。既然有人出卖郑国，又怎么知道我国没有人把我们的举动告知郑国呢？这件事不可做。”穆公说：“你不知道中间的奥妙，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于是发兵，派百里傒的儿子孟明视、蹇叔的儿子西乞术及白乙丙率领秦军。起程这一天，百里傒、蹇叔二人对着他们痛哭。穆公听说这件事，怒道：“我发兵而你们哭丧我军，这是什么用意？”二位老人说：“臣子不敢沮丧您的军队。军队出发，臣子的儿子一同前往；臣子年老，恐怕他们回来迟了而无法相见，因此而哭。”二位老人退下，私下对他们的儿子说：“你们的军队如果失败，必然是在殽山险要地区。”

三十三年春，秦国的军队就向东行进，越过晋国领土，经过周室北门。周室的王孙满说：“秦国军队的行动不合礼法，不失败还能等来什么别的结果！”军队行进到滑地，郑国从事贩卖的商人弦高，带着十二头牛正准备到周室去出卖，见到了秦国军队，恐怕被捉去杀掉，趋机把牛献给秦军。他说：“听说大国将要诛伐郑国，郑国国君正认真谨慎地准备防御，派臣子送十二头牛来慰劳您的军士。”秦国的三位将军相互商量说：“我们准备奇袭郑国，如今郑国已经知晓我们的行动，等到我们赶到郑国以后时机已经错过了。”于是秦军灭掉了滑城。滑城，是晋国边疆的城邑。

在这个时候，晋文公死了还没有安葬。太子襄公非常愤怒地说：“秦国欺侮我丧父，趁着我办理丧事的时候攻取了我国的滑邑。”于是他身披黑色孝服，发动军队在殽山埋伏截住秦军，攻击秦军，秦军被打得大败，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晋军俘虏了秦国三位将军后回师。晋文公的夫人，是秦穆公的女儿，为被俘虏的秦国三位将军讲情说：“穆公对这三个人恨之入骨，希望你能让这三个人回国，好让我国国君亲自痛快地烹杀他们。”晋国国君答应了她的请求，放回了秦国的三位将军。三位将军回到国中，秦穆公身着素服在郊外迎接他们，对着三位将军哭泣地说：“我因为没有采用百里傒、蹇叔的建议而使三位将军受到侮辱，你们三位有什么罪呢？你们用心准备雪耻，不要懈怠。”于是恢复三人以前的官职俸禄，对他们更加厚待。

三十四年，楚国太子商臣杀害他的父亲成王而自立为王。

穆公在这时候又派孟明视等人率军攻打晋国，在彭衙地区交战。秦国军队没有取得胜利，退兵回国。

戎王派遣由余出使秦国。由余，他的祖先是晋国人，后逃亡到戎地，所以他仍能讲晋国的方言。戎王听说秦穆公有贤德，所以派遣由余作为使者前往秦国观察。秦穆公向他展示了宫室和积聚的豪华与富足。由余看后说：“这些若使鬼神去做，则太劳神了。若使人力去做，也太困苦民众了。”穆公对他的说法感到很奇怪，问道：“中原各国用诗书礼乐法度作为行政的原则，像这样有时还出现变乱，如今戎夷没有中原国家的诗书礼乐法度，用什么来治理国家？不是会更困难吗？”由余笑着说：“这些正是使中原国家发生变乱的原因。自从上古圣人黄帝制作礼乐法度，他就以身作则而率先奉行，也仅仅能达到小治。等到后世君王，一天比一天更加骄淫，依靠着法度的威严，来监督责求臣民，臣民疲困已极就怨恨居上位者不行仁义，上下相争积怨加深就会相互篡杀，导致诛灭宗族，所有的变异都是因为这一类缘故。而戎夷不是这样。在上位的人对待在下者饱含着大德，在下位者侍奉居上位者心怀忠信，治理一国的政事如同治理自己的一身，他们不知道治理国家还要有什么其它的凭借，这才是真正圣人的治国方法。”于是穆公私下向内史廖询问说：“我听说邻国有圣人，这是对立国家的忧患。如今由余是一位贤才，是寡人的祸害，将如何对待他呢？”内史廖说：“戎王居处在偏僻闭塞的地区，还没有听到过中原国家的声乐之美。您不妨送给他女色声乐，来改变他的心志；替由余向戎王请求延期返戎，借以疏远他们之间的关系；扣留由余而不遣送他回国，借此耽误他的归期。戎王对他感到难以琢磨，必然会怀疑由余。君臣之间有嫌隙，就可以把他俘获。而且戎王嗜好音乐，必然会懈怠国政。”穆公说：“很好。”于是穆公和由余接席而坐，互递杯盏而一同进食，询问他戎国的地形和兵力态势，了解了戎国所有的情况，而后命令内史廖把由十六名女子组成的乐队赠送给戎王。戎王接受秦国的馈赠后非常喜欢她们，过了一整年后仍不送还。到这时秦国才放回由余。由余屡次劝谏而戎王不听从，穆公又多次派人暗中约降由余，由余就离开戎国而去秦国投降。穆公用对待客人的礼节对待他，询问他采用什么方式攻伐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