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幕府将军 十二 春花秋月(第3/4页)

“奴婢苦口婆心劝说少君,说这样想不对,可少君却不能明白。”

“唉。”且元叹道,“这是不对。你也这般认为?”

“是。”

“为何不对?你当时是怎生说的?”

且元感到狼狈,他已和秀赖一样成了一介孩童,在向荣局求教,真是痴长岁数,空居高位!

荣局惊讶地瞪大湿润的眼睛,抬头看着且元,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连放在膝上的手指都变得通红。但且元未注意到这些。

且元有些粗枝大叶。若是男子间的交涉,或是战场上的进退,他有着比常人丰富的经验,可在男女之事上,他实在弄不明白。秀赖的哀叹,让他不知所措。他在想,自己的儿子是否也有同样的苦恼?

见且元并未深究,荣局松了一口气。

人夜时,她像着了魔一般,将身子给了年少的秀赖。她并未遭到秀赖的挑逗。侍女和侍童退下之后,秀赖开始向她倾诉委屈和伤怀。听着听着,她对秀赖的同情竟逐渐超越了理智。

“哪有被诅咒的事?高台院夫人听说大人降生,立即派人前往伊势去许愿了呢。”这般说着,荣局又感到甚是狼狈。因为她发现,这并不能弥补淀夫人的失言。她开始语无伦次。

少年秀赖仍在固执地妄想,他道:“现在我这般痛苦,都是父亲的过错。”

听了这话,荣局心里涌起莫名的反感。

“少君,您知尊贵的生命是如何产生的吗?不管何样的父母,他们在酝酿一个孩子的生命时,都异常神圣。”

“你指什么?”

“孕育生命的时候,天地会赐予深厚的关爱……”荣局话未说完,心下竟慌张起来。若非她有着比别人更强的好胜心,或是秀赖不比她小那么多,她恐已就此打住。可她却不肯罢休,努力解释。

荣局又说,不管是盗贼还是暴徒,男女在交媾时便会产生瞬间的恍惚,忘掉自我。在那瞬间恍惚之际,爱憎皆无。这是天意。

“人人都一样吗?”秀赖眼里放出光彩,突然伸出手,兴奋地抱住了荣局……

秀赖在这之前肯定在控制着自己,因为他尚无那心计和手腕,可乘人不备,马上得手。

荣局巧妙地给了秀赖机会和口实。她说,不管什么样的交媾,都会产生洗去污垢的恍惚。她除去了罪恶感,将他引诱入自己敞开的怀抱。

但不知从何时起,荣局已暗自认定,自己的夫君乃是茶屋又四郎,可是,她心中燃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不贞之火。被秀赖抱住的一瞬间,她顿时心下一紧,喘不过气来。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放纵,可并未反抗,身体早已酥软了。

“不可!放手……”她嘴上虽这般说着,手已紧紧抱住了秀赖。

“我喜欢你。我要我喜欢的人。”

“不,可是……”

“你也要喜欢我。对,你喜欢我。”

荣局并非无法挣脱,然而,秀赖完全成了一个男人,他一定感受到荣局并不真想抗拒。秀赖变成了勇猛的野兽,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他随心所欲将荣局按倒在地,像一只猛虎享受自己的猎物。他的经验已经很丰富了……

若是秀赖就这么放开了荣局,她在且元面前也不会如此惊慌。但秀赖怎会放开她?他使劲儿按住她的两手,要她做他侧室。他说,此前的女人均不称心如意,那不过是先前的轻浮举动,并非出于本意,他现在终于知道自己真心了。他要告诉淀夫人,把荣局放到身边。

“不行!不行……”荣局真正开始感到惊慌。可奇怪的是,她并不担心茶屋又四郎,单是想起了天真无邪的千姬,“奴婢是千姬小姐的侍女,怎么能……”

秀赖已有些疯狂,他说,千姬还是个孩子,哪能担起一个妻子的责任?因此,应该主动把荣局交出来才是。“不管谁说什么,此事我都得办成。丰臣秀赖是大坂城的主人。”

荣局依然没想把秀赖推开。反正已经把身体给了他……这种想法一步步削弱了她的抵抗。她脑子里想的,全是关于如何找合适的借口,从这个可怜的暴君怀中逃出去。

荣局或许在无意中暗暗等待着秀赖进攻。自从听到秀赖深情地说出喜欢她,她便已预感到有这一日。那是令人难为情的想象。这个毫无顾虑、无拘无束的少年,到底会有多疯狂?会不会旁若无人、让人难以反抗?荣局现在才想起来,那不是恐惧,而是兴奋。“我喜欢你”这一言,对女人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此言从一个还未长成的少年口中说出,感动了荣局。而且,再次回忆起秀赖那时的样子,她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暖意流遍全身。刚才和且元的对答,更多是在袒护秀赖。

我难道已喜欢上这个少年了?荣局的心已经大大向秀赖倾斜,她不得不问自己。可她却不知是否应把此事告诉且元。

“唉。”且元低声呻吟。在他看来,荣局所想已不可理喻。她说秀赖向她倾诉对母亲的不满或对父亲的怨恨,实令人恐惧,却亦并非毫无可能。而且,当问到最关键的问题——有没有说服秀赖时,她却像一块石头一样沉默。且元开始猜测,这其中恐是隐藏着什么阴谋。

“你为何不说话?你有未谆谆开导他,太阁大人曾经想用天下来换得他的出生,他竟对出世生出怨恨?”

“是。”

“那么少君明白了吗?要是这些无端之言乃是从他母亲那里听来,他断不会那么快就明白。于是,你又继续开导……”

“是……所以才花了这么长时间。”

“这么说,最后你把他说服了?”且元厉声道,“荣局!天生就被诅咒云云,其实并非淀夫人所言,而是出自你口!”

人都有不会轻易抖露的底线。且元在提防着荣局,他认为,荣局若巧妙利用秀赖的感伤,对他说些莫须有的话,必会在秀赖心中种下难以铲除的祸根。

“啊?”荣局惊讶地抬起头。这话她实在没想到。

“你若对少君说,这些话乃是从夫人那里听来,少君便会不知不觉认同。像你这个年纪,应已明白这些。”

“大人认为,奴婢想让少君痛苦?”

“哼!或许是玩弄。若是想使他痛苦,便是阴谋,我怎会坐视不管!”

荣局垂下头。她本来还想应否坦呈今夜之事,未曾想祸及己身。

“不许你走,你的话漏洞百出。少君到底有未因为你的话,消除对母亲的怨恨?”

“不知。奴婢只能对他说,是他想差了,可奴婢无力说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