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天下布武 十一 后院乱起(第5/6页)

筑山夫人悲伤而可怜地依偎在他身上。如果说这是偶尔放纵欲望的代价,未免太大了。她现在必须向弥四郎百般献媚,以维持生命。

“弥四郎,关于减敬的事,你就原谅我吧。”

“我没有原谅您的资格。如果被大人知道,我也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小人。”

“我不是说了吗,完全照你的意思去办。”

“那么,您下决心了?”

“如果那样能够挽救三郎……弥四郎,我是个软弱的母亲。”

“那么,您就好好照我说的去做,保证没有问题。”

“嗯,我会听你的。我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依靠了。”

弥四郎伸手捏捏夫人的肩膀,轻轻地摇晃起来。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愤懑。“无论如何,被小侍女看到您和减敬的苟且之事,总是您疏忽大意所致。必须封住那个小侍女的嘴。”

“怎么才能封住她的嘴,你说来听听。”

弥四郎压低声音,“必须借助少主之手,别无他路。”

“让三郎去吩咐她不得泄漏吗?”

弥四郎马上摇了摇头:“那太便宜她了!”

“那么,怎样才能……”

“她可能会泄漏给德姬,德姬自然会告诉织田,大人则有可能从织田氏听说此事,那样一来,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必须除了她!”

“除了她?”

“除了少主,没有人杀得了她。”

听到弥四郎冷冷的声音,筑山夫人不禁抬头打量了他一眼。她早已没有了因嫉妒而歇斯底里的狂乱,只因恐惧而十分可怜。

“但是,合适吗?”

“那就看夫人怎么想了。请您速作决断。”

“但是,我们还无从知晓她是否泄漏了秘密,就去杀她?”

“如果有凭据表明她泄漏出去,我俩早已人头落地了。”

“啊。”夫人慌乱地颤抖起来,“我脑子里乱作一团。你快说怎么办,弥四郎。”

弥四郎没有做声,而是继续抚摩着她的后背。他十分了解筑山,如果不这样安抚一下,她的内心会愈加混乱。“比如告诉少主,说那个小侍女经常在德姬面前搬弄是非,挑拨德姬和菖蒲的关系……”

“哦!可以。就那样办吧。”筑山夫人听到这里,竟扑哧笑了。她如此温顺,弥四郎反而不安起来。他美好的梦想与现实的差距太大了。他本以为,只要成功离间了家康和信康父子、信康和德姬夫妇的关系,眼前就会出现一条通衢大道。“您明白了吧?如果小侍女泄漏您和减敬之事,一切都完了。”

筑山夫人紧紧抓住弥四郎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弥四郎对她柔软的双手和献媚的眼神十分憎恶。或许,这是对她毫不羞愧地背叛家康的愤怒。

“那么,告辞了。”弥四郎粗暴地推开筑山的双手。夫人躺在枕边,怨恨地望着他。他沉下脸,慢慢向会客室旁边的房间走去。减敬正坐在火盆旁边等待着。

“减敬,该做的我已经做完了。”

“噢。”减敬望着弥四郎,会心一笑。

“减敬,夫人的病体如何?”弥四郎佯道。

敬低声道:“这是一条血光之道,千万不能麻痹大意。”

“是啊。但是……正因为是三河迎战武田的关键时刻,你一定要用心为她看病,不可掉以轻心,明白吗?拜托了。”

“那……那是自然。我纵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弥四郎出了房间,减敬干咳一声站起来,径直向夫人卧房走去。

夫人正呆呆地坐在被中,盯着空中。茶釜的响声仍然在寂静的房内回响,和夫人的体味交织在一起。减敬也不说话,从茶器旁边取过装满了药汤的陶壶,换下茶釜。

“减敬。你能不能到三郎那里去一趟?”

“是。”

“你就说我的病比想象中要严重,让他前来看我。”她依然盯着空中,有气无力。

减敬出去后,夫人扑在枕上失声痛哭。为何哭泣,她自己也不清楚。想当初在骏府,少女时代的她是多么快乐,如今却成了孤独的飘零之人。种种往事不断浮现在她眼前。这难道就是女人的一生?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丝毫感激之情。

她一直怨恨家康,但现在,连怨恨的资格也没有了。如果世人知道了她和弥四郎、减敬之间的事,会怎样嘲弄她这不幸的一生呢?人们不会评说家康的冷淡,而会说:是筑山夫人的放荡使得家康心烦意乱,才去找其他女人。那样,她将死不瞑目!哭了良久,筑山又坐起身,发起呆来。虽说死不瞑日,又能怎样呢?

若是以前,她一旦有机会,便和家康大闹。但现在,她已经失去了大闹的勇气。难道是道德与良心上的谴责让她失击了力量?

“少主来了。”外面传来平岩亲吉的声音。

筑山赶紧正了正身子道:“赶紧收拾收拾,让三郎一人进来吧。”

不久,就听见信康在外面说话,支开了亲吉,拉开隔扇。“母亲,听说您身体不好。”信康大概是闻到了房里汤药的气味,紧皱眉头,来到夫人身边坐下。

“啊。我也不知为何,最近老是精神不佳。恐怕我的日子不长了。”

信康满不在乎地笑了:“母亲不要多想,人是不会一有病就……”

“话是那么说,但我的身体却越来越弱,只想见见你。德姬的身体如何?”

“母亲,德姬好像怀孕了。”

“什么?好,好啊!”

“还未通知父亲,生命……生命真是奇妙。”

“最近德姬身边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有,她特别喜欢吃酸的东西。”信康双眼放光。筑山赶紧摇了摇手。

“不是那种事。是关于菖蒲的,有什么可疑的事发生吗?”

“菖蒲……不,没有。”

“那就奇怪了。”

“什么?”

“德姬身边有个小侍女吧?”

“那个小侍女呀,她寸步不离,细心地服侍着德姬呢。”

“但据我所知,那个小侍女是个很不安分的女子,经常搬弄是非,挑拨德姬和菖蒲的关系。”说到这里,夫人停下来,小心地观察着信康表情的变化。

信康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小侍女憎恨菖蒲?这在他看来,是可以想象和理解的事。但他不想因此打扰卧病在床的母亲。“母亲,请放心。无论小侍女如何挑拨离间,德姬和菖蒲都不会在意。”

信康这么一说,夫人的眼神顿时尖锐起来。她的良心本来还有一点不安,不想信康的反驳又让她的嫉妒之情燃烧起来。“三郎性情豪爽,才这么说。但女人之间的事可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