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韬光养晦,布局后宫(第5/8页)

媚娘自不会天真到去摘花。她只跑了几步,待奔出皇后视线便放慢脚步,悄悄凑近淑景殿。这会儿淑妃早带着孩子回去了,只剩几个莳弄花的宦官。她缓步走到一个正蹲在地上铲土的宦官身后,轻轻拍他肩膀。

“干吗?”那宦官二十出头,正忙得满头大汗,还以为旁边的人跟他玩笑,头也不回,“别烦我!老子这儿还十几棵没种上呢。”

媚娘咯咯一笑,又拍他两下。

“怎么回事啊?”他不耐烦地回了下头,一见是个宫女,也不免有些意外,口气和缓了些,“你找我……”话说一半认出媚娘,顿时惊得坐倒在地,“武才……”

媚娘立刻捂住他嘴:“别声张,随我来。”

这宦官正是当年侍奉武才人的范云仙,今日一见主子重现,不由得心惊肉跳——真的假的?她不落发出家了吗?只见她连连摇头,示意自己别说话,眼中充盈着激动的神情,继而又轻轻握住自己的手。

范云仙哪还有半分疑惑,也不禁泪往上涌,却不敢哭出来,匆忙爬起身,牵着她手向南奔去。旁边的几个宦官见此情景无不哄笑——宦官和宫女勾勾搭搭也不是新鲜事,他们还以为云仙有了对食呢!

两人离开淑景殿甚远,横穿过千步廊才停下脚步,云仙实在难忍激动,哭出声来:“姐姐……真是你啊!我不是做梦吧?”他比媚娘还小两岁,当初刚伺候媚娘时还是小孩,主仆关系甚睦,私下称媚娘为姐姐。

“别哭。”媚娘赶忙劝阻,“我的身份许多人还不知,你这一哭岂不给我惹麻烦?”

“诶!该高兴才对……不哭……”他边说边抹眼泪,刚才莳花手上全是土,这一抹弄得满脸泥道子。

媚娘本来也很伤感,一见他这副模样不禁转而发笑:“你小子怎还这么毛手毛脚的?”说着掏出手帕为他擦脸,既而又帮他擦手,哪知这一擦才发现他掌上有许多茧子,手背也尽是划破的伤痕,“怎么弄的?”

“唉!”云仙一声长叹,“自从您去了感业寺,我可受苦了。宫里换主子,内侍省把我派给萧淑妃,人家原先在东宫就有心腹,哪轮得到我靠前献媚?于是派我莳花、挑水……受累受气啊!”宁为鸡首,不为牛后。以前他伺候媚娘,虽说主子不受宠,但好歹他算主子身边第一红人,现在沦落到干粗活,当奴下奴,怎能心甘?

“这地方原不叫淑景殿,也没有花圃,都是淑妃入宫后改的?”

“可不?”范云仙气不打一处来,“这萧淑妃还得了?二十出头宠冠后宫,生育一儿两女,眼睛都快爬到脑袋顶上去了!许多规矩都因她而破,又是在殿里带孩子,又是单开灶火。皇后住的地方高,她比不过,就在宫殿四周种花,而且要一年四季天天有花开,栽了挖,挖了再栽,这不折腾人么?”

媚娘不禁深思——我当年若得先帝宠爱,也未必不会如此张扬,看来多遭磨难也未必是坏事啊!

范云仙抱怨个没完:“她对我们动不动就骂,最近心情更是不顺,听说皇后从感业寺弄回个狐……”说到此处他猛然醒悟,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姐姐,难不成你、你……”

媚娘嫣然一笑:“我就是那个狐媚子。”说着左顾右盼,见四外无人,伸手摘去假发,露出下面毛茸茸短发。

当初媚娘与李治暗度陈仓是在终南山翠微宫,一则翠微宫较小,容不下许多奴婢,再者她们那帮低等嫔妃本身就是去伺候先帝,所以不带手底下人,因而范云仙对主子这段风流史一无所知。眼下听媚娘亲口承认,惊得目瞪口呆;但片刻惊诧后,随即露出笑容:“姐姐,这是好事儿啊!您现在又回到宫里,何不求皇上赐封号?您至少也能捞回个才人吧?到时候我还回到您身边,继续伺候您。”

“哪这么简单?”媚娘又将假发戴好,“我是被皇后偷偷接回宫的,现在算承香殿的人,圣上就是想给我封号也不容易。”

“原来如此。”云仙不禁皱眉,“淑妃倚仗圣宠,儿子封雍王,有夺取后位之心。皇后把您攥在手心里,恐怕不是好心,八成是利用您对付淑妃;这边淑妃许久未见皇上驾临,也恨上您了。您夹在中间要小心啊!”

媚娘离开云仙一年,本还藏了三分戒备,听他说出这番话,终于彻底放心:“我自有理会,你不必担心,只管继续在淑妃手下做事,别暴露咱的关系。”

“唉!若能回到您身边就好啦。我现烦得要命,真恨不得把淑妃那些破花毁了!”

“嘿嘿嘿。”媚娘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放心吧,将来一日我会给你机会,叫你痛痛快快毁了那些花。”

范云仙半信半疑:“真的?”

“不过现在还不行,时机未到……您先帮我做件事。”

范云仙毫不迟疑:“何事?能干的我一定干。”

“好事。”媚娘满脸微笑道,“做成这件事,淑妃必会赏你。”

“赏我?”范云仙觉得不可思议,“她从不曾把我夹在眼里,又岂会赏我?”

“她不是最近有些不得宠么?你帮她出主意,让素节装病。”

“装病?怎个装法?”云仙想不通。

“素节不过是个娃娃,买通几个御医,说他有病不就有病么?再弄些蔗汁什么的冒充是药,又喝不出毛病来。只要得病的消息传开,皇上还不三天两头往淑景殿跑?淑妃心愿得偿,岂能亏待你?”

“妙!妙!”云仙欢天喜地,仔细想想又觉不对,“您与淑妃该是冤家对头才对啊,怎么反倒帮她?”

媚娘神秘兮兮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今日帮她正为日后帮自己。你不必多问,按我说的办便是。”

三、男儿有志

对李治而言,这种生活也不是不能接受,虽然他不能堂而皇之给媚娘个名分,与之共寝还要看皇后脸色,但至少免去相思之苦,大大松了口气。

情场得志之后,当他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朝堂时,才发现事情已越来越不对劲——褚遂良的抑买土地案查了几个月,竟然还没结案。李治询问下才知,具体负责审理此案的大理寺丞张山寿做出的判决是罚褚遂良铜二十斤。真是莫名其妙,按照律法似抑买土地的行为,重则处以绞刑,轻者也要去岭南喝三年山泉,罚铜二十斤仅相当于一年徒刑,再者受贿之嫌能以罚铜折刑吗?可就这么个明显轻判的判决,交到大理少卿张睿册手中时还被认为是处罚太重,声称褚遂良购地之价与朝廷征地之价差不多,并不算抑买。这说法更荒唐到了极点,褚遂良私人买地跟朝廷征地价格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