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五(第6/9页)

瓜栈改归仪征,自是正办,但长江不能泊船,盐艘尽挤内河,所关亦巨,诸希卓裁。即请台安。

复郭筠仙中丞 同治五年四月二十二日

四月三日得二月二十四日惠书,其时已闻内召之信,欲作一书奉慰,而万绪纷错,不知所言。论雅怀之久郁,则与其在位而忧煎,诚不如去位之解脱;论公道之难明,则是非淆乱,歧路又歧,几不知荆凡之孰存,臧穀之孰善。要之世变方滋,任重道远,早一日谢事,即少一日之咎责,慎毋介介为也。

国潘以二月十九日行抵济宁,群捻亦适以是时麇集山东曹州各属,竭刘、潘等军之力,益以东省防河之兵,始能遏贼不得东渡运河。三月之季,业已计穷四窜,势将西返豫、皖。乃任、赖、李允等股,分窜徐、淮、泗州一带;而张、牛、二程等股,仍游绎于曹、单、定陶境内。各军纵横追逐,该逆巧避不肯轻战,亦复凶悍异常,淮军小挫二次,余皆平平,互有损伤。自张落行诱降,苗沛霖散败后,捻势本已稍衰,三、四两年,僧邸屡挫,贼夺官马至五千余匹之多,自此不可复制。今则岸然勃敌,精骑逾万,殊无破之之术。中夜以思,焦灼无极!

舍沅弟因恩眷过厚,复出任事。鄂中积习太深,督抚同城,断不能悉化猜嫌,殊恐易于见过,难于图功。厚庵在陇,政出多门,本属万分棘手,比闻省垣兵变,尽杀督署幕友家丁。且四面粮路俱梗,即无此变,兰州亦万难久存,渠之所处又倍艰于它省。陇果糜烂,霞老亦旰食矣。

台从以何时还湘?颇有余貲买山以庀岁暮否?仍拟北上京辇,一与委蛇否?陈蓺叔属纩之前有一书见托,其遗集现在何处刊刻?已就绪否?高生想即碧湄,前有数诗见寄,以未知其行踪阙未报答。国藩自离两江,公事减去三分之二,而精力日颓,尚苦其繁,近以捻氛日炽,尤觉郁郁寡欢。天末相思,继见何日!诸希心鉴。

复刘霞仙中丞 同治五年四月二十八日

魏畴先来营,接上年九月惠书,并荷《开成石经》之赐,感愧无涯。自台旆重留关辅,西事日棘。顷闻兰州兵变,残杀湘人颇多,并云督署受害尤惨。不知贞阶果与于难否,钟伯平已抵兰否,厚庵自庆阳回省,尽法惩治否。

筠老不为粤人所悦,又与同事相构,久虑难安其位,亦卒无恙。今之忽然以去,闻系左帅两疏保荐蒋、刘宜抚羊城,不有废者,彼何以兴?近来得筠老信,亦无内造消息,不知果如此否?筠公缠绵悱恻,而心怀颇嫌弦紧,自入粤后,无一适意之事。今戈矛起自同里,不知能自遣否。

国藩接办捻匪已阅一年,贼骑逾万,裹胁日多,专好避兵而行,不轻与官兵接仗,而偶尔接仗,亦复凶悍异常。三月初间,淮军即两次小挫,自后虽屡获胜仗,洎未能损其精锐,殆与北魏之末,暨元末、明末各流寇相近,破敌之方,毫无把握。兹将近日一折一密片抄呈尊阅,可知梗概。鄙人精力日颓,目昏齿疼,不耐烦剧,自度不足了此一股,曾有一函请少帅来此接办。渠深以不兼地方,饷项无着为虑。闻洋人在京要挟百端,势将弃好称兵。计洋、捻、甘回共三大患,殊不知所届也。

陈蔡之厄,来书所指,敝处亦略有所闻,但不知大龟之入日,本由于故侯之汲引。大约讲义理之学,而居崇高之位,则读书、知人、晓事三者缺一不可。某公读书本俭,而又不知人、不晓事、流弊一至于此。吾辈亦颇负清望,尤不能不于此三者猛省而精求之。

致郭意城 同治五年五月初四日

接令兄筠公四月四日来书,并抄寄与左公信及保举十人一疏。以石交而化豺虎,诚不能无介介,然此等只可悯默,终古辨说,亦复何益?有言不信,柳子厚所以致慨也。令兄每遇褊急之时,有所作为,恒患发之太骤。目下自粤还湘,固无应发之事,然亦须阁下善于将顺导之于宽博纡余之域,乃不致以弦紧致疾。此间群捻猖獗,纵横数省,世变滔滔,茫无畔岸。视微咎去官者,乃是善解脱法。贤昆仲饱阅世态,想亦筹之熟矣。

复李次青 同治五年五月初四日

捻匪实乃勍敌,外间轻忽视之,虽僧邸覆亡,众犹不悟。近又有一密片,抄寄尊览。目下中外之患,自以洋务为最巨,其次则甘肃、新疆之回,其次则中原之捻,而捻众纵横腹地,尤为切近之灾,剽悍亦远胜于回。云,贵贼势,视三处稍弱,然亦未可轻视,轻之则我军日懈,贼焰日长。庄生所谓两军相对,哀者胜矣。尚望将之以慎为要。

国藩精力日颓,流寇方炽,自问断难了此一段。在军无事,亦常流览载籍,不敢因侥幸成功,侈然自足。知注并闻。

复李宫保 同治五年五月二十七日

仲仙调度纷繁,诸将无所适从,敝处亦深不谓然。其平日居心行事,不失厚道,惟用兵之道,知人之明,实非所长。闻阁下所与书函,辞旨切直,仲仙曾向昌期谈及,愿寄敝处一阅,继又以其近于陈说是非,卒未抄录寄来。可见于尊处犹有服善受言之雅,而其自处亦无护前争胜之心,阁下亦必鉴察此情,续有书函宽譬慰问矣。仆近日观邻邦调度,如官、乔、吴、李诸公,亦皆号令频烦,忙乱虚饰,与仲仙略无轩轾。日内拟至桃、宿查勘运河,晤时必订约,不宜轻调淮军,清江有警,鄙人与尊处断无不竭力援助之理。三人同舟,舵楼专政,庶几俱捐细故,偕之大道,终克共济也。

张总愚十八日已赴太康,琴轩则称其窜至杞县,大约仍在扶沟等处渡沙河而南。周海舲禀,十七日在永城白龙王庙与牛逆接仗大捷。任、赖一股亦将由颍州上下抢渡沙河,大抵三股皆将窜犯光、黄、六、庐一带。敝处既檄刘、杨、潘、周、刘、张六军分投跟追,又檄鲍军至六安迎剿,似已足敷剿办。省三、幼泉二军必应休息两月,省三自请回援六安,比即复函止之,抄呈台览。王镇一军已批令在临淮附近雕剿,决不远调。省三言,四五千人不足以当一路游兵,自是笃论,然大支劲旅太少,不得已以两小支合击一路。仲良、寿卿均思添营以当一面,以饷绌不敢许也。

致李筱泉中丞 同治五年五月二十七日

淮勇各统领,如省三、琴轩、幼泉、仲良皆志趣远大,卓然思有所建树,于时行军讲求纪律,不肯稍涉骚扰。近惟周海舲名望稍损,昨以一批诘责,抄呈台览。杨少铭顷始出为游兵,不知军律何如?阁下若与诸将通信,务恳将爱民则造福,扰民则造孽之道,谆谆劝诫。仆于各统将,以保护其令名为第一义,银钱等事不掣肘次之,保奖功名又次之,亦经再三申诫,不啻师之教,弟恐太烦则听者生厌,太疏则士卒易忘。再请阁下便中代我劝诫,又多一番警惕。不独目下于行军有益,即将来淮勇遣撤时,亦于珂乡有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