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纳粹的种族国家(第6/11页)

1929年,阿道夫· 希特勒任命希姆莱为党卫队首领,这个首领那时依然是笼罩在冲锋队和它神气活现的指挥官恩斯特· 罗姆阴影之下的小职位。但是,希姆莱预想他的黑衫战士不仅仅是一个政治步兵或者街头的争吵者;他的梦想是把他们变为精英的种族干部,这些人是从德国人最有天赋、最强壮的部分当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是种族净化的德国卫士。大约在这个时候,希姆莱也受到农学家、前炮兵军官瓦尔特· 达里种族理论的影响,希姆莱是在阿尔塔曼斯中认识他的。阿尔塔曼斯是一个信仰回归土地运动的种族乌托邦分子组成的团体。20世纪20年代初,各种民族主义青年团体组织起了这场运动。阿尔塔曼斯号召建立新的东方定居点,征服“劣等的”斯拉夫人,培育新的、使德国的血液和土地重新获得活力的条顿农民阶级。一些著名的党卫队种族主义分子——希姆莱、达里、未来的奥斯威辛指挥官鲁道夫· 霍斯——都出自阿尔塔曼斯。

在为权力斗争的几年当中,阴郁的、苍白的、感情平淡但精神十分集中的希姆莱建立了自己的精英秩序。他筛选了新的队员,规则是身高不能低于5.8英尺,军官的雅利安血统要追溯到1750年,招募的人员雅利安血统要追溯到1800年,身体健康,符合卫生学的规格。着迷于他自己没有日耳曼人的美丽,希姆莱偏爱高大、金发、蓝眼的样本人物。他自己几乎是蒙古人种的特征,以及身体力量的缺乏,引发了他大量的神经过敏的焦虑和不安全感,这也可以解释为何他不断地患有各种疾病,大部分属于伴有身体上症状的心身失调症。这些症状包括剧烈的头痛、结肠炎、胃绞痛、肌肉疼痛。费利克斯· 科斯滕是希姆莱的瑞典按摩师,他照顾着这位焦虑深重的客户疼痛的肌肉。他的日记可以作为希姆莱幻想和强迫症的见证。像希特勒一样,希姆莱是一个神经过敏的忧郁症患者,熟悉由古怪的草药医生和在健康方面喜欢新奇事物的人组成的世界。

正如一些人所认为的那样,希姆莱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一个有肛欲期性格特征的施虐受虐狂,或者一个“强迫症人格”,但是,这些术语都不能抓住这个人本质的历史含义。正如休· 特雷弗—罗珀很久以前所注意到的,希姆莱是宗教法庭大法官、精神麻木的狂人的原型,他尽管个人是和善、挑剔、简朴、廉洁的,但是他可能因为某种强烈坚守的信仰杀害数百万人。希姆莱的理想是一个被新的雅利安神人统治的乌托邦,他们将德国从苦难和罪恶中拯救出来。他无休止地盯着未来候选人的照片审视,刺探他下属的私生活,严格禁止党卫队所有成员在没有弄清未来配偶的种族背景前结婚。每一个党卫队成员必须持有家谱,它包含专门的家庭情况和关系,因为只有用这一方式,后代的种族纯洁性才可能得到保护。早在1931年,达里加入了希姆莱的参谋团队,组织起种族和定居地总办公室,负责制定种族规范,指导对欧洲种族性的研究,形成在东方殖民地德国殖民者定居的计划。

从纳粹党初期的努力清晰出现的事实,以及后来东部前线发生的“种族清洗”令人惊讶的行为所确认的事实,都体现了希姆莱的信仰:德国种族可能在生物学意义上得到提高,体现了他指导种族净化可能完成所依赖的标准和技术。希姆莱有一段时间在慕尼黑附近的瓦尔德图德林做过养鸡场主,他似乎已经相信人类的繁育本质上就像动物饲养一样,因此,“根据门德尔法则”,德国民族在一百二十年后可能再度成为“在面貌上真正的德国人”。通过绝育和严格的种族法禁止与犹太人及其他低等的人种通婚,在德国的基因池里清除不希望出现的外貌,希姆莱相信是可能哺育出金发、蓝眼、高大、健壮的雅利安超级人种的。他指出,主导世界依赖于种族的净化:“除非在德国人血脉里的领导层的血液——我们只有依靠它雄奇或衰落——通过从其他地方优良血液的混合而增加,否则我们永远不能获得对世界的统治。”

1931年6月,一个雅利安的样本人物希望在党卫队得到一个位置,他来到瓦尔德图德林农场拜见希姆莱,并成为了希姆莱最亲密的心腹,并帮助他完善了进化中的党卫队帝国。这个人就是莱因哈德· 海德里希,他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前海军军官,最近因为行为不符合军官的身份而被海军辞退。海德里希的父亲是一个著名的男高音,是哈雷音乐学院的指挥。这个年轻人是个音乐天才,在体育上也具有天赋,在严格的中产阶级天主教家庭长大。在这个家庭中,整洁、秩序、纪律和优异的成绩是一天的规则。内向和些许害羞使得海德里希不容易交上朋友,他经常通过傲慢的行为和进攻性的自我主张补偿他的短处。他通常我行我素,经常被同学,后来也被海军的同事避之不及。当有关他父亲是个犹太人的谣言四处散布的时候,一切更是如此。莱因哈德在学校经常被同学嘲笑为“ISI”以暗示他的犹太性。然而,没有可信的证据说明海德里希的父亲事实上是个犹太人,但是犹太性的断言一直伴随着莱因哈德杀戮的一生,并可能解释为何他经常展示出其有名的自我仇恨。

扭曲的人格体现为对自己身份深层次的矛盾情绪,以及对认可和认同的渴望,这种人格出自他青春期的争斗。在他相对短促的一生,海德里希是一个分裂和有着不安全感的人,唯一遭遇的是和其文雅的、侵略性的外貌一样丑恶的空虚,他试图用傲慢的主张和温和的姿态掩盖他的浅薄。瑞士国际联盟委员卡尔· 布克哈特讲述了一个故事,它来自一个和海德里希贴近的党卫队成员。大概的意思是:一天傍晚,海德里希喝醉了,他踉跄地走进自己灯火辉煌的浴室,碰巧在大厅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镜像。他从手枪皮套里抽出左轮手枪,对这镜子开了两枪,大叫道:“我总算射中你了,人渣!”布克哈特说:“这个具有分裂人格的人对着他的镜像开枪,因为他总算遇见了他自己的另一半——但他只是在镜子里面遇到他,从来没有去除他;另一半的他一直陪伴着他走向终点。”

在所有的纳粹领导人当中,海德里希是最符合雅利安人所谓最高理想的:尽管他的马型长脸、长鼻子、外凸的牙齿、残酷的嘴巴使得他帅气的外貌有所黯然,但他身材高大柔韧,头发金黄,长相标志。他的声音和笑声高亢、颤抖,以至于他的同事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山羊”。他十分聪明,具有运动天赋,尤其擅长击剑、游泳和跑步。但是,这样一些能力和性格的力量并不匹配。他被海军辞退,因为他为另一位女士粗暴地拒绝了一位年轻女子,这使得这位被抛弃的年轻女子神经崩溃。这一事件证明海德里希对他人缺乏敏感,且十分粗鲁。任何人对海德里希来说只是工具,从来不是目的。他毫无道德地利用他们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这就是为什么历史学家把他描述为完全没有道德的人,只有文艺复兴时期的大罪犯才能和他一拼。像希特勒一样,他一直思考不可想象的、不受法律或者社会习俗约束的东西。确实,假如希特勒没有轻微感觉到这个年轻人令人难以忍受的野心、粗暴的傲慢、厚颜无耻的无德的威胁,他可能成为希特勒最喜欢的儿子。希特勒甚至暗含威胁,要暴露他所谓的犹太性使得他安分守己。在海德里希的葬礼上,希特勒称海德里希是“铁石心肠的人”,引用布克哈特的话来说,他是一个“年轻的、罪恶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