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第2/3页)

我搁置了大教堂的小说,另辟蹊径:关于二战期间一名德国间谍在英国活动的惊悚小说。所幸,那样的创作我还得心应手,这部名为《针眼》的小说成为我的第一部畅销作品。

下一个十年期间,我就写起了惊悚小说,但我继续参观大教堂,而且始终未忘创作一部大教堂题材小说的念头。我在一九八六年一月完成了我的第六部惊悚小说《与狮同眠》之后,便重操旧题。

我的出版商惴惴不安。他们想要的是另一部惊悚小说。我的朋友们也忧心忡忡。他们深知我喜欢成功。我不是那种作家,逢到失败就会说,书是好书,只可惜读者不识货罢了。我写书是为了让读者消遣,而且我也乐于此道。一部失败的作品会使我痛苦万分。没人试图劝我放弃,但很多人表示了关切的保留。

然而,我并不打算写一部“晦涩”的小说。我所写的是一个冒险故事,充满了丰富多彩的人物,他们胸怀大志,工于心计,情欲旺盛,英勇无畏,聪明过人。我要让普通读者和我一样为中世纪大教堂的罗曼史而欣喜若狂。

彼时,我已经开拓出使用至今的工作方法:我开始先拟定一个故事提纲,列出每一章的情节,勾出人物的草图。但此书与我的其他作品不同。开篇来得容易,但随着几十年中故事的曲折发展和人物的长大成人,我发现越来越难以在他们的生活中创作新的坎坷不平了。我恍然悟到,一部长篇巨著比起三部篇幅短小的作品是更大的挑战。

故事的主人公应该是某种类型的上帝的仆人。这对我有些勉为其难。我觉得自己难以对一个专注于来世的人物感兴趣(许多读者亦是如此)。为了使菲利普副院长更富人情味,我赋予了他非常务实又求实的宗教信仰,让他在现实世界中而不仅仅是到天堂上去关心人们的灵魂。

菲利普在性方面的态度也是一个问题。在中世纪,所有的修士和教士都理应维持独身。最信手拈来的戏剧情节该是一个人竭力压制他的性欲。但我却无法为那样的内容激发出任何热情。我是在一九六〇年代成长起来的,我跟那些遇到诱惑而就范的人想法一样。最终,我把菲利普处理成那种不屑于性的少数人。他是我笔下唯一的一位洁身独处的人物。

我同十年前就曾激励了我的让·金培尔取得了联系,我得知他不仅寓居伦敦而且与我同街为邻,感到喜出望外。我聘用他做顾问;直到他辞世,我们都是朋友和网球场上的对手。

翌年,也就是一九八七年的三月,我只草拟出全书的前三分之二的提纲。我认为已经够了,便动手写作。

到十二月,我已写就了二三百页。

这是十分糟糕的。我为这个故事整整工作了两年,而我的全部成绩只是一个不完整的提纲和几章文字。我不能将我的余生全都用在这本书上。可是又该怎么办呢?好吧,我可以先把它放一放,写起另一部惊悚小说。要不,我就得加倍努力地工作。那些日子,我通常从星期一写到星期五,然后在星期六上午办理我的记者事务。从一九八九年一月前后,我开始从星期一写到星期六,只在星期天处理信件。我写作的成果激增,一方面是由于多出了一天时间,但主要还是由于我写作时更加全神贯注。我一直没有拟出的该书结尾难题,也在我设想主要人物卷入真实历史中臭名昭著的对托马斯·贝克特的谋杀之时,灵光闪现地解决了。

就我记忆所及,我在那年的年中前后,完成了初稿。既激动又急切的心情推动着我在修改时倍加努力,一周里要工作七天。我的公务无暇顾及,但我在一九八九年三月,完成了该书,从提笔算起,历时三年零三个月。

我筋疲力尽,却欣喜异常。我觉得自己写了一部很特殊的书,虽说不一定又能畅销,但很可能会广受欢迎。

许多人并不同意。

我的美国精装本出版商威廉·莫罗公司,印制了和《与狮同眠》同样的印数,当售出了同样数量之后,他们非常满意。我在伦敦的出版商们更加兴奋,《圣殿春秋》一书比我此前任何一本书的销售都好。不过,世界各地的出版商的最初反应都是松了一口气:福莱特完成了他的难以置信的工程,侥幸成功了。该书没有获得任何奖项——甚至没有被提名。少数几位评论家表示赞赏,但大多数印象一般。意大利读者一向对我青睐,该书在那里是畅销书的第一名。在英国,其简装本占据畅销书榜首为时一周。我开始觉得自己错了。这本书不过是引人入胜而已,写得不错,但没什么了不起。

不过还是有一个人激情满怀地坚信,这本书非同一般。我的德文编辑,古斯塔夫·吕波·威尔拉格出版社的瓦尔特·弗里茨希早就梦想着要出版一部修建大教堂的长篇小说。他甚至向他的一些德国作家谈及这个主意,但始终不见动静。因此,他对我的写作激动之极,当打印稿传到时,他觉得他的希望成真了。

到那时为止,我的作品在德国只算是勉强成功。(我书中的坏蛋往往是德国人,因此我无可抱怨。)弗里茨希热情洋溢地相信,《圣殿春秋》会是打破坚冰之作,会使我在德国最受欢迎的作家中独占鳌头。

连我都不相信。

可他是对的。

吕波公司闪亮推出该书。他们聘用了一位青年画家阿齐姆·吉埃尔设计封面,但当他坚持作为一件艺术品来设计全书时,吕波公司居然勇气十足地认可了他的观点。他索价甚高,但他与买主弗里茨希的沟通成功,认定这本书有独到之处。(他继续为我的全部作品的德文版本担任设计多年,创造了一种吕波一再使用的外观。)

我最初获悉读者认为该书非同一般,是在吕波公司做广告庆祝销售量达到十万册的时候。除去美国,我从来没有在任何国家销售过这么多的精装本(美国人口可是德国的三倍)。

时隔两三年,《圣殿春秋》在德国登上畅销书榜八十次之后,开始出现在畅销时间最长的书的名单上。随着时间的推移,该书始终榜上有名。(迄今为止,上榜时间已逾三百多周。)

一天,我在察看来自我的美国简装本出版商——新美国图书馆的稿酬清单。这种清单设计得十分巧妙,使作者无从知晓他的作品的真实销售情况,但在我几十年来的不懈努力之下,我还是学会了从中了解真相。我注意到,《圣殿春秋》每半年便销售五万册左右。与我的其他作品相比较,《针眼》则是两万五千册,我大多数的作品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