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历史与个人(第5/17页)

 

就在王明写信前一天,1月22日,苏联驻华大使鲍格莫洛夫又与蒋介石进行了一次认真深入的会谈。蒋介石因急于获得苏联军事装备的援助,加强与日本的谈判地位,改善中苏关系,这次谈判的态度特别好,在会谈中未提任何使苏联为难的要求。关于援助的规模,蒋介石表示一切由苏联政府决定。谈到与中共组成联合抗日统一战线问题时,蒋未再提及《孙越宣言》,要求只要红军承认中央政府和总司令部的权威,保持现有编制,参加抗日,在此基础上他可以同中共谈判。

 

蒋介石为保障华北不再分裂,要打苏联牌吓唬日本;苏联为保障其东部安全,也需要打蒋介石这张牌牵制日本。双方各有所需,也各有自身的打算。

 

这些情况,在陕北将开始组织东征的中共中央并不知道。

 

苏、蒋各自盘算之际,1936年2月26日,日本陆军第一师团香田清贞大尉和几名同伙尉官安藤辉三、村中孝次、栗原安秀等皇道派军人,率领该师团一千四百余名士兵在东京发动叛乱,袭击内阁首脑官邸或私宅,杀死大藏大臣高桥是清、内务大臣斋虅实、陆军教育总监渡边金太郎等元老重臣,占领首相官邸、陆相官邸、陆军省、警视厅及附近地区,企图通过陆军大臣实行所谓“国家改造”,建立军人独裁政权。

 

这次政变是昭和军阀集团内部皇道派权势发展的顶峰。这些主张军部独裁的少壮军人已经嗜杀成性,解决内部矛盾也往往诉诸军刀,还要天皇承认他们是“义军”。他们发表声明说:“所谓元老、重臣、军阀、官僚、政党等,乃破坏国体之元凶”;“斩除君侧之奸臣军贼,粉碎其核心,乃我等之任务”;对军部、独裁、法西斯这些概念,他们也毫不陌生:“如果认为只有军官才希望维新,这就将陷入军部的独裁”;“只由军官来干时,那正是‘法西斯’。同下级军官和士兵一起干,就能代表全体国民的声音”。

 

干着法西斯却宣称反对法西斯,走向独裁却宣称为避免独裁,这是近代日本的荒诞。

 

这些政变军官从1931年关东军发动的“九一八”事变吸取了丰富营养:“在当时朝廷的讨论中,就是否应该允许这种行动的问题虽未能轻易地作出决定,但此独断行动幸得大元帅陛下之嘉纳,使我之武威大大伸展于满蒙之原野,而奠定满洲国独立之基础”。当年关东军的独断行动,成为“二二六”政变军人行动的实践基础。

 

但颇富戏剧性的是,当年在关东军行动最不受拘束最坚决果断的石原莞尔,要求镇压“二二六”政变军人的态度却最强硬。

 

永田铁山死后,石原已经成为昭和军阀集团中的另一派别——统制派的中坚。

 

29日,叛乱平定,冈田内阁辞职。

 

皇道派遭受重挫。

 

参加兵变的1483人中,123人被起诉,13名军官被处死刑,1名无期徒刑,6名有期徒刑;民间人士6名处以死刑;士官、士兵除少数判有期徒刑外,其余被赦免开释。

 

日本陆军被动了大手术。3月23日,部队参与叛乱的第一师团长崛丈夫中将、近卫师团长桥木虎之助中将被免职;与叛乱有关联的荒木贞夫大将、真崎甚三郎大将、林铣十郎大将、阿部信行大将、本庄繁大将被勒令退职或编入预备役;原陆相川岛义之、原警备司令官香椎治平被令待命;陆军大学校长小畑敏四郎也被迫转为预备役少将,从此被排除在军界领导核心之外。

 

皇道派从此失势,统制派开始掌握陆军实权。日本统治集团内部就此基本结束了派系倾轧,开始集中全部力量对外扩张。1936年3月,日本废除了政党内阁制,组成广田弘毅内阁,建立由军队、官僚和财阀直接控制的法西斯独裁统治。此后以东条英机为首的昭和军阀集团完全掌握了政局,实行所谓“断然改革”,建立强大的“国防国家”。

 

参加政变的军官虽然除去自杀者全被枪毙,但他们行动的目的完全达到了。

 

日本“二二六”政变第二天,董健吾牧师受宋庆龄、宋子文委托,从南京到达陕北,在张学良部队护送下,来到中共中央所在地瓦窑堡。他向留守陕北工作的博古介绍说:“蒋系法西斯分子陈果夫左派与曾扩情右派,陈主联红反日,曾主联日反红。此外孙科、于右任、张群、冯玉祥等均主联俄联共。”

 

博古将此情况迅速报告正在晋西指挥东征作战的毛泽东、彭德怀。

 

董健吾的消息,使中共中央首次得知国民党的态度正在发生转变。

 

2月28日,毛泽东、彭德怀致电李克农:“蒋介石亦有与红军妥协反日的倾向。”

 

3月4日,毛泽东、张闻天、彭德怀致电董健吾:“弟等十分欢迎南京当局觉悟与明智的表示,为联合全国力量抗日救国,弟等愿与南京当局开始具体实际之谈判”;并进一步指出,“我兄复命南京时,望恳切提出弟等下列意见:一、停止一切内战,全国武装不分红白,一致抗日;二、组织国防政府与抗日联军;三、容许全国主力红军迅速集中河北,首先抵御日寇迈进;四、释放政治犯,容许人民政治自由;五、内政与经济上实行初步与必要的改革。”还指出,“同意我兄即返南京,以便迅速磋商大计。”

 

从此,中共中央开始逐步放弃反蒋抗日口号,逐步明确地提出“联蒋抗日”和“逼蒋抗日”。侵略一方已经成熟了,反侵略一方也正在成熟。

 

二、打通国际

 

1934年9月中央红军长征前夕,中共中央与共产国际的电讯联系中断。凡事都一分为二。这种中断在某种意义上说也不完全是坏事。它使中国共产党人得以通过遵义会议等一系列会议,独立地解决了自己的军事路线、政治路线和领导人问题。

 

当然从更大的意义上看,它又的确不是好事。它割断了中国共产党人的消息情报来源,阻碍了共产党领导者的战略视野。中央红军留恋徘徊于川黔边4个月之久,先图赤化四川后图赤化贵州而终不可得,与此就有一定关系。

 

所以红军1935年5月渡金沙江、占领泸定城基本脱离险境后,中共中央立即召开会议:决定以陈云、潘汉年作为中共中央代表,携带密码到上海恢复白区工作,建立中央与上海及共产国际间的电讯联系。

 

10月2日,化名史平的陈云辗转到达莫斯科,出席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召开的会议,并成为中共代表团三个正式代表之一,此时陈云才知道为恢复与中共中央的联系,共产国际也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从1935年4月开始,共产国际为了恢复与中共中央的电讯联系,先后派闫红阎、张浩和刘长胜带密电码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