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人治(第5/17页)

“君要有君样,臣要有臣样!”唐太宗喃喃了一句,“你,也不例外!”

其实,唐太宗在两仪殿对李神通和尉迟恭说的话,何尝不是在对长孙无忌说呢?长孙无忌既是皇亲,又是功臣,还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发小,如若放肆起来,岂不比那李神通和尉迟恭更过分?

这是唐太宗所担心的,也是不能容忍的。

第八十九节 问政张玄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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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绵绵,路上的行人全都罩在了雨雾中。虽然雨似竹帘,可依然挡不住行色匆匆、低头猫腰轻跑而行的路人。

一辆马车在雨雾中疾行,赶马车的是位年轻人,他不时地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雨水。

“这鬼天气!”年轻人嘟囔了一声,轻拉一下马缰绳,疾驰的马慢了下来。年轻人转头看了看身后说,“老爷,休息一下,吃点儿饭吧!”

马车上的帘子动了一下,伸出一张皱如核桃般的苍老的脸。

“阿旺啊!不能停啊!要赶快赶到京城才是!吃饭耽误功夫。”

老人说着话,一脸凄苦样,那个叫阿旺的年轻人回头瞟了老人一眼,嘟哝起来:“老爷!小人知道老爷是急着去见皇上,可再急也要吃饭呀,这都一天没吃饭了!”

年轻人把脸拉得像长长的,他太饿了,肚子已经“抗议”很多次了。

“唉!”老人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早都饿了,何尝不想休息呢?“那就休息一下吧!咱们找个客栈……”

老人的话还没说完,年轻人就高兴地答应一声,随后朝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马车向前疾驰而去。不远处就有家客栈,以前他们经过时住过,虽然简陋,却也干净,饭菜也不错。

“也不知圣上召老臣什么事!”老人在马上轻声嘀咕了一句,心里越发忐忑起来。

老人是张玄素,景州录事参军。他是昨天接到圣旨,让他进宫见驾的。当时,张玄素跪下接圣旨时,既疑惑又不安。他想,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录事参军,皇上为何特意召他觐见?还说“即刻进京,不得有误”呢?

正是那“即刻进京,不得有误”加重了他的慌恐。

“快!快!备车!备车!”张玄素待传旨人离开后便急吼吼地吩咐阿旺备马车,而他呢则回屋里让夫人赶快给他准备去京城的衣物。

“快,快!”张玄素嘴里不停地催促着,人也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

张夫人先是不解地看着他,随后又问:“老爷为何如此心神不宁呢?”

“夫人啊!老夫是怕皇上追究……”张玄素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怕吓着夫人又改口说,“圣旨都下了,能不急吗?”

其实,张玄素心神不宁是有原因的,他是担心皇上要算旧账。

原来,张玄素有个侄子,曾是齐王李元吉的亲信,而他呢?也曾被视为太子李建成的人。如今,曾经的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都被当今皇上杀了,皇上会不会也要把他和侄子一并除了?

如果真是这样,要不要先把后事给妻儿交代一下?

张玄素犹豫不决,就在这时,儿子张长奇跑了进来,兴冲冲地说:“爹!听说圣旨到了,皇上这么急着召你觐见,莫非是要升您的官?”

刚刚见张玄素一脸凝重,张夫人还很担心,一听儿子这句话,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老爷,若真像奇儿说的那样,皇上是不是要调你去京城了?”

张夫人还没有去过京城,想着如果张玄素调入京城,说不定她也就可以跟着去了。

张玄素却苦笑一下。

“升官?”他摇了摇头说,“此次去,能不能保住脑袋都说不定。”

“什么?”张长奇和张夫人瞬间全都愣在那里,齐声道,“老爷(爹)……”

“快给我多收拾几件衣服,把棉袄棉裤也装上!”张玄素冲愣在那里的夫人说,“指不定还要在那里过冬呢。”

“老爷!”张夫人叫了一声,流起泪来,“老爷为什么这么说?莫非老爷做错什么事了?”

张玄素还没说话,儿子张长奇就大叫起来:“爹,你瞎说什么?不可能的,您可是大唐有名的清官啊,景州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皇上怎么可能要了您的脑袋?”

“唉!”张玄素重重叹了口气说,“你们可知,很多人都说我是前太子的人?”

“前太子?”张长奇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即脸色一变,“爹,您的意思是皇上……皇上他要……他要……肃清……?”

张玄素点了点头。

“哇……”张夫人看看儿子,又看看张玄素,先是大叫一声,接着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一边抽泣一边说,“老爷!老爷啊!那你可不能去!千万不能去啊!你去了,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办啊!”

“不去?”张玄素摇了摇头,“夫人啊!你没听说过,抗旨也是死罪吗?”

“这么说,怎么都是一死?难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老爷?难道只有一死吗?”张夫人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一边抽泣一边说,“不会的,怎么会?那夏王窦建德当年想杀你都没能杀得了你……对了……”

张夫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抹眼泪说:“老爷,你一定不会死的,当年景州老百姓都能替你向夏王求请,现在也会替你向皇上求情的,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转危为安的!”

“难道我张玄素的命,只能靠景州老百姓来救吗?”张玄素苦笑一下说完,接过夫人手里的一件褂子,慢慢往包袱里装。

张夫人一听这话,跌坐床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别哭了!”张玄素将手放在夫人肩上,按了按说,“这不还只是猜测吗?我还没死,真死了再这么哭。”

张玄素这话一出口,张夫人哭得更伤心了。儿子张长奇此时倒很镇定,他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说:“爹,我觉得还是先打听打听皇上召您进宫干什么再说,我这就去打听。”

张长奇说着话,转身就往外走。

“奇儿!”张玄素叫了一声。

张长奇却像没有听到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