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燃烧的火焰(第6/10页)

伏击部队并不恋战,日军主力一增援上来,即利用夜色撤退。

不恋战,是因为沿途的友军部队多的是,他们完全可以先休息调整一下,养足精神和力气再到新的地点设伏。

在阿南下令“反转”的同时,薛岳也向包括第二十军在内的各兵团发布了合围令。这些兵团在数量上达到了29个师,分布在长沙的东南西北,此前一直以隐蔽的方式逼近长沙,为的就是对日军形成包围。

第3师团途中到处遭到袭击,连师团指挥所都被围攻。一颗迫击炮弹打过去,哨兵当场被炸飞,而师团长丰岛当时就住在隔壁房间。

第十一军司令部获悉这一情况后,大为震惊,参谋室内一片愁云惨雾。

1942年1月5日,第3师团到达浏阳河渡口点,但渡桥已被炸毁。在前有阻击、后有追兵的情况下,该师团近乎陷入绝望之中。

阿南急令第6师团主力予以增援,在第6师团的掩护下,第3师团临时架桥,总算渡过了浏阳河。

消息传到岳州军指挥部,参谋幕僚们多少松了口气,而阿南更是小激动了一下,为了让身边的幕僚打起精神,他还特地吹嘘了一番在华北时的作战经历,并且总结为:打仗不怕难,苦战能过关。

阿南这个人,就其指挥能力和气质而言,应在优秀指挥官之列,他的问题,在于过度理想化,老把自己当成励志故事的第一主角。须知,励志故事这东西,你拿去骗骗人无妨,若信以为真,那就是把自己往沟里带了。

在这种要命时刻,阿南竟然还想上演琼瑶剧,他要再举行一次大决战,以振奋士气,同时挽回战场上的不利局面。

决战地点初步选定在汨罗江南岸,第二次长沙会战时奠定其前半场胜局的老地方,时间为1月6日。

启动这次大决战的部队是独立混成第9旅团,原任务为接应三师团北撤,阿南翻盘的全部希望都寄托于此了。

有一个人来截道了,他叫杨森。

进入追击阶段,已无所谓保密不保密,薛岳与杨森恢复了电报联络,杨森被任命为北方截击军总司令,负责在汨罗江南岸堵击日军。

杨森将指挥所设在影珠山后的紫泉岭上,部署第134师在左翼古华山,第五十八军于右翼影珠山,同时急调第133师增援影珠山。

1942年1月6日,夏炯率第133师刚刚进至影珠山左侧的福临铺附近,师谍报队就侦察到一个重要情报:独立混成第9旅团已越过汨罗江,当晚可宿营福临铺。

独立混成第9旅团是在山西太原组成的新编部队,在华北,该旅团可不是“混”,而是号称遇敌必攻的精锐。他们所谓的“敌”主要是山区的八路军,即便出击,大多数情况下也只需派出小部队即可。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因为第4师团等部队被抽往南洋作战,第9旅团便被调来武汉作为补充。换了环境,周围全是甲种师团级别的野战主力,第9旅团只能矮上几辈,充当警备武汉的临时派遣部队。

有时候,一个人能认识到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算是好样的。第9旅团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是情况紧急,阿南身边没有人手,这才赶鸭子上架似的被派了出来。

夏炯与幕僚研究后,决定先对付第9旅团,以免影珠山腹背受敌。在第9旅团到达之前,第133师全部隐蔽于福临铺以南的山林里,专等猎物上钩。

第9旅团急匆匆南下,他们因长期在北方作战,对南方地形很是陌生,一路都走得跌跌撞撞,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到达汨罗江北岸。越过汨罗江后,天色已黑,伸手不见五指,等好不容易摸到福临铺时,已经是下半夜了。

连跑三天,官兵全都累得快散了架,宿营令一下,立刻呼呼大睡。

夜深了,鹰来了。

“老鹰叼鸡”是“杨森战法”中很常见的偷袭战术,第397团配备手枪和手榴弹,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福临铺大街,给睡在外沿的日军和驮马点了一遍名。

日本兵在睡梦中就糊里糊涂地飞上了天,包括一名中队长在内,死伤百余人,许多驮马也因此遭了殃,不是被炸死炸伤,就是惊叫着到处嘶吼乱跑。

与第397团同时跃起的是第399团,他们要“叼”的是驻在福临铺外村庄里的日军。当日军闻声出村时,第399团即以机步枪齐射的方式迎头痛击,也打死打伤不少。

遭到意外袭击后,第9旅团赶紧动用山炮队的山炮进行攻击,来不及调整炮位,也搞不清对方的位置和数量,只好先稀里糊涂地轰上几炮,给受惊的官兵们壮壮胆再说。

老鹰叼鸡,要诀为叼了就走。在把第9旅团打得晕头转向之后,第133师立即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因为是临时被调入湘北战场,事先未做过任何准备,第9旅团从湘北地形到敌情、预备知识统统都不掌握,完全是在摸着石头过河,挨了揍以后,也仍然不清楚第133师的具体番号以及急袭意图,只从背影上判断,有一部分袭击者钻进了影珠山。

直到这时,第9旅团才意识到影珠山里可能驻扎着相当数量的中国军队。

1942年1月8日,当阿南走进军指挥所时,他发现这里的主题仍是一个字:愁;四个字:愁上加愁。

第9旅团不仅没能如期启动“汨罗江南岸大决战”的序幕,还遭受了不小的损失,现在吊在福临铺那里,上不能上,下不能下。

在第九战区各兵团的前堵后追下,其他三个师团也被虐到不行,犹如过街老鼠,惶惶不可终日。

所有幕僚,从木下到岛村,再到那个倒霉的二见,全都是一张黯淡的苦瓜脸,已失去作战的信心和意志。唯有阿南仍不甘心,口口声声地说:“还要坚决打一个包围歼灭战!”

阿南的这句话倒不完全是信口开河。当天早晨,除第3师团撤至福临铺南侧外,第6师团的先头部队正向影珠山西侧的栗桥开去,第40师团因要拖住尾追的第三十七军,耽误了时间,但也在急速跟进。

在阿南看来,第6师团仍保存着一定的攻坚能力,突破栗桥应有把握,第40师团跟上来后,再来个迂回包围,随后加上第9旅团,三部联手,到时完全可以将第五十八军予以歼灭。

能在顺境中取胜的指挥官已经很了不起,而能在逆境中不断争取反败为胜的指挥官则更令人钦佩,从这一点上来说,阿南有理由得到加分。

然而战场上接连不断出现的状况,不仅把这些加分一笔勾销,而且还将继续给阿南减分。

状况首先出在他的那些幕僚身上。

幕僚们可不像他们的主官那么有种,自“反转”开始,胆就已经被吓破了。

当阿南苦思如何反戈一击的时候,幕僚们还在为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而发愁,一个劲地念叨着:“各师团在近期内摆脱敌人是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