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4页)

不过干部们都不表态,梅芸芳也看出来了,陈阳就是吓唬她的。什么买卖人口,枪毙,瞎扯,谁家不嫁女儿收彩礼啊?他要拿这个说事,全村有女儿的人家都跑不掉,还能全都枪毙了不成?

想到这里,她胆子也大了,撇撇嘴强词夺理:“我这不也是为福香着想,女娃终归是要嫁人的,她这状况能碰到一个上门提亲的不容易。你这当哥哥的,也不想福香留在家里,留成老姑娘吧?”

老姑娘,福香都还没成年,亏她说得出口。

陈阳直接问妇女主任:“刘主任,你是做妇女工作,你说说,婚姻法规定女孩子多少岁才可以结婚?”

刘主任知道他想说什么,只得道:“我国婚姻法规定,男20岁,女18岁,始得结婚。”

“那我妹妹今年才16岁,还没有成年,我继母贪图那五块钱的彩礼,就要把她嫁了,这是不是违法的?”

刘主任没法否认,只能硬着头皮说:“是。”

不到法定婚龄就结婚,这事在乡下太常见了,别说16岁,14、5岁结婚的都大把的人在,尤其是家里闺女多的,多一个人就吃一口粮,嫁出去了还能换笔彩礼回来。

不过双方你情我愿,没人反对就算了,但现在有人提出了抗议,作为专门做妇女儿童工作的,她怎么也要表表态。

“陈阳同志,你反应的这个问题,我们会严肃处理的。”

具体怎么处理,她没说。也是,要真处理狠了,万一十里八村还不到18就被家里嫁出去,心生怨恨的姑娘们都去找妇联,他们怎么办?虽然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得不防。

陈阳虽然年轻,但从小带着烧傻的妹妹在继母讨生活,早学会了看人脸色。

他也不为难刘主任,而是感激地说:“那就好,我相信人民政府,我相信主席,相信你们会为我们兄妹作主的。”

刘主任诧异地瞟了陈阳一眼,这小子年纪不大,脑子倒挺活泛的,这一顶高帽子扣下来,他们能不处理吗?

梅芸芳听得云里雾里,但有一个意思她是明白了,公社似乎要处罚她,这怎么行?

她可不觉得自己哪儿做错了,这十里八乡又不是只有陈福香一个傻子,别的傻子不也早早就嫁人了,她都没把那死丫头嫁出去,凭啥还要挨公社批啊。

“哎哟,我不活了,这后娘难为啊,辛辛苦苦、起早贪黑把前头的两个孩子拉扯长大,不但没讨一句话,外头的人一挑拨,人家就不认我了,还去公社里告我,说我卖闺女,抛弃闺女。我梅芸芳赌咒发誓,我要干过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天打雷劈,不得好……”

轰!

一道惊雷毫无征兆地响起,再看天上,万里晴空,一丝乌云都没有。

大冬天的,打雷本来就很少见,更何况是这样天气晴朗的日子,那就更诡异了。

莫非这雷真的要劈梅芸芳?

农村人本来就迷信,这会儿更是惊疑不定,全都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梅芸芳,个别离得近的还赶紧往后退,唯恐雷劈下来波及到自己。

梅芸芳的恐慌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个“死”字怎么都说不出口,生怕自己一吐出这个字,雷就会劈到她脑门上。

静默了几秒,一直未出声的闫部长怒了:“新社会了,成天嚷着死死死的,成什么话?活腻了,到边疆打敌人去,别给我在这里嚎丧。”

闫部长是从部队里退下来的,还参加过抗美援朝,可以说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最见不得乡下这些老娘们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行为。也不想想,他们现在的太平生活都是多少战友们用血泪和生命换来的,这些婆娘们却不知道珍惜,经常为了点鸡毛蒜皮大的小事就寻死觅活的,不把命当回事。

武装部是公社的实权部门,掌握着全公社的民兵组织,负责公社的治安以及每年的征兵等事情,这时候公社乡镇没有派出所和司法部门,武装部在一定程度上兼领这些职能,他的威望比刘主任高多了。他一吼,不止梅芸芳吓了一大跳,就连听到风声匆匆赶来的村支书陈大勇也吓得不轻。

“闫部长,你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去接你啊。”殷勤地跟闫部长打了声招呼,陈大勇斜了陈大根一眼,“怎么做事的?椅子呢,茶水呢?闫部长、刘主任他们过来指导工作,你们就让他们这么辛苦地干站着?连口水都没倒?”

闫部长是个直性子的人,不耐烦应付官场里的这一套,摆手:“行了,陈支书,喝什么水,赶紧解决问题,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

“是。”陈大勇转而问一家之主陈老三,“怎么回事,你说说。”

其实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大致弄清楚事情的缘由了。陈大勇心里其实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毕竟这些在农村太常见了,最困难的那几年,吃不起饭,一袋红薯或是几斤玉米面就能换个大闺女,这才过去几年啊。

要他说,还是现在的日子过得太好了,这些人才天天搞这些有的没的。还惊动到了公社,这个陈老三,身为一家之主,管不住婆娘也管不住儿子,净会给他们大队添乱丢脸。

陈老三被点名,脑子有点懵,嘴巴发干,咽了咽口水:“这个,那个,我……”

见他吓得话都不利索,梅芸芳抹了一把泪,哭道:“陈支书,你可来了,你得帮我做主啊。陈阳这小子去公社告我们两口子卖女儿,抛弃女儿。陈支书,你评评理,我们两口子是这样的人吗?我嫁过来的时候,福香才五岁,才刚到我的腰,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把她拉扯成了个大姑娘,我要抛弃她,早抛弃了,又何必等到现在,你说是不是?这么多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陈阳不领我这份情就算了,还冤枉我,我太难了……”

陈支书可不想他们队里背上卖女儿的名声。

他看向陈大根:“是她说的这样吗?”

陈大根有点为难。他知道陈支书想听什么,他们村的支书还不到五十,一直雄心勃勃的,想进公社,又是个好面子,哪愿意在闫部长他们面前丢脸啊。

所以肯定是想将这件事按下去,定为误会,一家子闹矛盾,大事化小。

可看陈阳的样子,怕也是不会轻易让这件事不了了之。他是看着陈阳长大的,他知道陈阳这孩子有多不容易,小小年纪在陈家干得比牛还多,吃得比鸡都少。

梅芸芳说她没苛待两个孩子,纯属放屁,她那一双儿女十几岁了,还在学堂里念书,陈阳像陈小鹏现在这么大的时候早下地拿工分了。亲生和非亲生的,对比不要太明显。

陈大根心里其实都怀疑,陈福香的失踪跟他们两口子有关,只是没有证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