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巴山蜀水(第6/14页)

针对川军布防正面宽大的特点,为了选择一个合适的突破口,徐向前亲自带着参谋走了一百五十多公里,详细勘察了嘉陵江沿江的地形、水文和对岸川军的防守情况。在对各部队提出的渡江地点进行了反复论证后,苍溪至阆中之间约五十公里的地段,被最后确定为红四方面军西渡嘉陵江的突破口。其中主要突击点是苍溪东南的塔子山,突击点右侧的渡江点是鸯溪口,突击点左侧的渡江点是涧溪口。

红四方面军的作战部署是:第三十军实施主要突击,从苍溪东南的塔子山附近突破,消灭田颂尧部的江防部队,并协调第三十一军消灭剑门关守敌;第三十一军从苍溪以北的鸯溪口突破,消灭剑门关守敌后,迅速向广元、昭化方向发展,阻截胡宗南的部队南下,保障方面军右翼的安全;第九军向阆中以北的涧溪口突破,而后以一部协助第三十军进攻,另一部负责消灭南部县城的守敌,保障方面军左翼的安全;第四军为方面军第二梯队,在第一梯队渡江成功后,从苍溪渡江,以一部向南迂回,协同第九军作战,主力则向南部县城西北方向的梓潼发展;方面军的炮兵配置在塔子山上,掩护担负主要突击任务的第三十军强渡嘉陵江。此外,第三十三军、第三十军九十师和地方游击队,负责在东线牵制敌人。

大战即将爆发,方面军第三十军军长程世才和政委李先念深感责任重大。他们带领着自己的师长们按照当地农民的打扮,换上了蓝布裤褂,头上缠着白布头巾,拿着镰刀背着箩筐,一次又一次地在塔子山附近的江边观察,并派出了大量侦察人员偷渡到对岸侦察敌人的火力配备和兵力部署。为了隐蔽渡江意图,第三十军采取了严格的保密措施,部队进入指定区域后,水路和旱路全部实行了警戒,部队不断地变化着番号,所有通往江边的道路都进行了伪装,炮兵的射击诸元被反复校对,参加强渡的每一条船上的战斗分工都进行了详细分解,甚至连船一旦中弹谁负责堵漏都作出了规定。

嘉陵江在陡峭的山崖之间奔腾咆哮。塔子山脚下的江面宽约八百至一千五百米,红四方面军选择这里作为主要突破口的理由是:江道弯曲,水流突缓,如果敌岸开火,便于部队强渡攻击。且塔子山高耸于江东岸,居高临下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掩护火力的作用。一旦部队强渡成功,对岸纵深是丘陵地带,有利于突破后的发展。

渡船秘密隐蔽在江边的山林中,渡江战斗将在天黑的时刻打响。

第三十军确定的主攻部队是八十八师。师长熊厚发,政委郑维山。八十八师是由参加过黄麻起义的红军骨干组成的部队,其三个团各有特点:二六八团擅长进攻,二六五团长于夜战,二六三团攻守兼备。最后,二六三团被确定为主攻团。白天,李先念和程世才到达二六三团时,发现不少官兵并没有按规定睡觉。一问,官兵们如实回答道:“就是把眼睛闭得紧紧的,还是睡不着。”

二十八日晚二十一时,嘉陵江东岸,数万红军从黑暗的山林中出发,开始慢慢向江边移动。跟随八十八师行动的军长程世才和红军官兵们一起抬着船。两个小时之后,上百条木船一只只地下了水,每条船都由一名战士拉着船绳固定在江岸。

午夜一时,在嘉陵江东岸的三个突击点上,突击队队员们上了船。

黑暗中的嘉陵江,除了水声风声外,万籁俱静。

年轻的第三十军政委李先念在那个夜晚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将成为诞生在这片广袤国土上的新中国的国家主席。这位面容清秀的军政委已经有了近十年的革命经历。他十八岁就从一名乡村木匠成为著名的黄麻起义的领导者之一。在经过无数残酷的战斗和苦难的生活考验之后,二十六岁的李先念已经成为一名外表安静温和、内心刚强如铁的优秀的红军指挥员。

李先念不时地看一眼自己的手表。

午夜一时三十分,李先念看见徐向前猛吸了一口旱烟,然后向身边的参谋点了点头。

突击命令发出了。

嘉陵江突击点上的所有船只都离了岸。

红军突击队队员奋力划桨,不顾一切地向对岸靠近。

距离对面江岸大约还有几十米,川军的游动哨兵发现了动静,喊:“哪里来的?要干什么?”

突击队队员没人吭声。

“不回答我就开枪啦!”川军哨兵拉动了枪栓。

这时,二六三团的第一条船猛地撞到了江岸,突击队队员纵身跳了上去。

双方几乎同时开了枪。

就在枪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嘉陵江东岸的塔子山上,数十门火炮一齐发射,炮弹在川军的江防工事中密集地爆炸,爆炸引起的巨大的火球顿时映红了嘉陵江江面。

即使在以往的数次战斗中受到严重损失,红四方面军依旧拥有可观的火力规模。和中央红军作战时仅仅有一门炮几发炮弹不一样,红四方面军的炮兵在王维舟的指挥下有整整一个团!至少在这个重要的夜晚,红军的炮兵炮弹充足,可以在主要突击点上组织起令敌人恐惧的强大火力网。

在塔子山对岸防御的是川军陈继善旅的一个营。八十八师突击队开始渡江的时候,值班的川军官兵正在哨棚里聚赌,对红军的强渡行动毫无察觉。等巡逻的哨兵开枪的时候,营长陈择仁慌忙跑出营部,结果一出门就被红军乱枪击毙。红军突击队迅速攻占了川军设立在滩头的碉堡。第二天拂晓时分,第三十军后续部队大批渡江,塔子山对岸川军的防御阵地全部被红军占领。

由方面军副总指挥王树声率领的第三十一军位于鸯溪口的突击也是同时开始的。但是鸯溪口江面水流湍急,在这里防守的川军邓锡侯部的四个团已经和北面胡宗南的中央军部队联合部署了江防,准备一旦红军渡江便实施南北夹击。川军还把东岸所有能找到的船只全部毁坏了,因此他们根本没有想到红军会选择这里渡江。这天深夜,当塔子山那边传来枪炮声的时候,鸯溪口江面上也出现了红军的渡船。第三十一军的突击队队员手上是驳壳枪,背上插着大刀,腰间挂满了手榴弹。强渡出乎川军的预料,川军还没弄清大祸是怎样临头的,滩头阵地就已经被红军占领了。

在涧溪口渡口指挥部队强渡的是第九军二十五师师长韩东山。这个师竟然没用一枪一弹就渡过了嘉陵江。在准备渡江的时候,由于沿岸的船只都已被川军破坏,而为了加强塔子山主要突破点的渡江行动,师里把所有的渡江器材全部给了第三十军,因此,韩东山面对“渡江器材自行筹集”的命令有一点发愁。这时,一个四川籍的红军小战士提出了用打谷子的木拌桶渡江的建议。这种巴蜀农家使用的木拌桶又大又结实,里面可以容纳五六个人。二十五师各团很快就从百姓那里购买了几十个木拌桶,韩东山和师政委陈海松亲自试了一下,结果发现木拌桶在水里不稳,很容易翻。这时候,一名湖北籍的红军战士说,在他们家乡打鱼用的也是这种木拌桶,但不是一个,而是用木杠子把四个木拌桶连在一起。韩东山和陈海松用这种办法又试了一次,果真又稳又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