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罢市(第2/3页)

四川总督赵尔丰、成都知府于宗潼等,分别赶到商业场和事务所等“CBD区域”进行演说,号召开市,但听者寥寥,店铺基本上完全关闭了。

第二天,提法司周善培等政府官员也分段演说,号召开市,毫无效果。罢市也已经蔓延到了成都下属的16个州县、绵州下属的5个县、资州下属3个县、眉州下属3县及嘉定府、叙州府、泸州府、重庆府。

这一天,保路派们动员了近百小学生,抱着光绪皇帝的灵牌,一路游行到总督府请愿,哭声震天。赵尔丰接见了他们,同意将他们的要求代奏中央政府。这批小学生示威的人数,根据驻军司令、陆军第十七镇统制(师长)朱庆澜发给陆军部的报告,约七八十人,而保路同志会的宣传则说有200多人——陆军的内部报告毫无缩小数字的必要,但同志会的报道却绝对有夸大数字的需要。

成都市面虽然萧条,但秩序还算井然,除了物价飞涨,交通拥堵成为最大的问题。而堵塞交通的就是大量跨街搭建的“圣位台”。

这一天午后,打金街正在搭建圣位台,忽有某局某科员乘坐三人拱杆轿子飞奔而来。街邻喝令其下轿,轿子里的小干部不高兴了:“你们供奉皇帝如是之多,我岂能处处下轿?”众人大怒,喝令拉出轿来,饱以老拳;几个轿夫一看,“回头大吼狂奔而去”。野史也记载,成都县令出门办事,民众呵斥他为何见了光绪皇帝神位不拜,他只好出轿,“一路皆神牌,则一路拜,拜不已,遂逃归不敢复出”。这些林立的圣位台,“不光轿马过不得,益且驼牛等类都过不去”。这成为下层民众最为扬眉吐气的玩具。

打着光绪皇帝的牌子,这一手法显然避开了犯上作乱的敏感,郭沫若认为“这个策略在当时的指导者中可以说是杰作”,“它在当时的效力的确在后来的传单标语之上”。

面对圣位台,官员们是哭笑不得,赵尔丰被迫在8月26日向中央政府专电请示,这些圣位台已经大大阻碍了交通,“可否敬谨将万岁牌焚化,夺其所恃”。保路同志会也深感不便,出面呼吁民众勿在街心搭建灵台,他们用的理由很有特色:如果下雨淋湿了圣位灵牌,就可能授人以柄。

光绪皇帝画像。成都罢市打着光绪皇帝的牌子,这一手法显然避开了犯上作乱的敏感。

即使到此时,赵尔丰仍坚决抵制了中央政府要求坚决镇压的指令,认为罢市毕竟不是暴动,“碍难严究”,只能多多加强警戒,但“争路狂热,深入人心,从前警兵,时有哭泣者。军队中则良莠混杂,且皆系本省之人,默审情形,殊不可测”。

赵尔丰的退让并没有获得对手们的尊重和配合。

8月27日的《西顾报》刊登了一篇杀气腾腾的社论,公开提出:“吾川人即食政府之肉,寝政府之皮,亦不为过,区区罢市,何忌何疑!”文章希望“各街各市,坚持到底,勿为浮言所动,勿为甘言所诱,则成命或可望收回”,不然就是“同归于尽”。同日,赵尔丰连续致电内阁,认为在目前局势下,四川的兵力根本难以防范大的变乱,“环顾左右,艰窘万分,一发难收,大局不堪设想”,政府不能采取强压的办法,必须变通转圜。

8月28日,赵尔丰和成都将军玉崑联名致电内阁,代奏川汉铁路公司股东会请将借款修路一事交资政院议决。电文中再度强调:“目前迫令交路,激生意外”,“人心一失,不可复收”。当日,端方则参劾赵尔丰已与王人文“沆瀣一气”,“庸懦无能,实达极点”,建议中央政府先派重臣赴川查办,另派袁世凯出任四川总督,要求果断行动。

成都的私人院落(摄于1910年)。

8月29日,端方再度致电内阁,弹劾赵尔丰,要求另派四川总督。同日,湖广总督瑞澂致电盛宣怀,同意派兵入川,要求中央政府责成赵尔丰采取强硬措施,恢复四川的社会秩序。

8月30日,中央政府要求盛宣怀和端方将川路公司的纠葛情况妥速清理,明示办法,以释众疑。这说明此时中央政府仍然是希望和平了结,以为只要把中央政府的方案苦心解释清楚,就能消弭大乱。他们哪里知道,保路派已经在民众与中央政府之间建起了一道高大的信息防火墙,任何信息只有经过他们的过滤和修改才可能被传达。

同日,内阁总理庆亲王奕劻亲自致电赵尔丰,说明借款收路不便交由资政院的苦衷,已将收路和查款变通处理,希望扭转目前局面,请川人顾全大局。赵尔丰则回电说,现在的问题焦点是川民认为借款未经议会批准,有违宪法,而且,英国领事也已经表态,川路可以剔除出四国银行贷款的范围之外,由川民自修。

8月31日,端方、瑞澂致电盛宣怀,认为赵尔丰无能,败坏川事,要求立即派重臣前往镇慑。此时,罢市已经“南至邓、雅,西迄绵州,北近顺庆,东抵荣、隆,千里内外,府县乡镇,一律闭户,风潮所播,势及全川”,《西顾报》更是将罢市上升到了“吾中国可以不亡”的高度。

局势日益失控,重庆海关的英国籍代理税务司施特劳奇致电北京总署,认为商人们“被迫于公众意见和恐吓而宣布罢市”,“官员们看来已丧失了他们的一切影响,事态的控制权已全部掌握在保路同志会手中”。

抗粮抗捐

罢市一周后,保路派们见局势依然僵持不下,失去了耐心。

9月1日,四川总督赵尔丰、成都将军玉崑致电北京,联袂请求辞职,要求召开御前会议弹劾盛宣怀等,火速寻求救急弭乱办法,“不可由盛宣怀敷衍操纵”。地方班子要求总辞职的消息,迅速由列席股东大会的四川提法司周善培公开宣布,这不啻是在激昂的民气上浇上了更多的火油。当天的股东大会立即决定抗粮抗捐,“自本日起即实行不纳正粮、不纳捐输”,并且“布告全国,声明以后不担任外债分厘”。会议上,甚至有人提出了拿起枪炮,武装保护家园。事态升级了。

第二天,保路同志会开会决定,号召各校学生离校回乡,协助各地罢市罢课和抗粮抗捐斗争,将成都的火种带到四川各地去。随后,川路公司干脆在藩署内设立股东办事处,专办抗粮抗捐等事,等于夺了政府的财权。

《西顾报》的社论说:“今政府夺路劫款,断送路权于外人,是放弃其应负之义务也,既放弃其应负之义务,则其应享之权利,应即归于消灭,而吾民与政府之关系,亦于斯而断绝……故吾民今为权利之主张,势不得不为相当之抵御……即于罢市罢课之外,实行罢税罢租是也。”邓孝可则公开宣称,实行抗粮抗捐比罢市更能钳制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