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金陵硝烟(二)(第2/3页)

而接管指的是,枯羊卸除牛渚太平军主帅的职务,无偿将麾下的部将、士卒全盘交付给魏虎,简单明了地说,魏虎打算彻底夺了枯羊兵权,日后他枯羊除了依旧顶着六神将的名号,但实际上却是光杆主帅,手中无一兵一卒。

正因为清楚收编与接管之间的差别,枯羊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虽说魏虎这位好兄弟刚刚替他解围,但是似这般直言欲抢夺兵权,枯羊亦心中愤慨,难以忍受。

“接管……么?”枯羊望向魏虎的眼神明显变冷,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不怒反笑道,“这可真是……出乎我意料啊!——我枯羊好歹亦是一方神将,手中兵权岂是说免就免的?”

话音刚落,就听卫庄在旁轻笑道,“事实上,卫某还的确就有这个权利!——卫某出发前往牛渚时,伍帅便曾叮嘱过我,并且,将这份权利交与我手!”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纸信封来,信封上清清楚楚写着太平军第四代总帅伍衡的落款。

“……”深深望着那纸信封半响,枯羊冷冷说道,“伍帅这份未卜先知的本事,枯羊佩服!——是早早地便算到我枯焉会有此一败呢,还是说,是预先预备,以防万一呢?”

他话中的讽刺意味,明显地透露出了对伍衡的不满。毕竟这件事再明显不过,伍衡已不信任他,派卫庄前往牛渚,名义上是相助他枯羊,可实际上呢,却是监视他。若事有万一,卫庄随时可以凭手中那份伍衡的亲笔所书,罢免枯羊六神将的职位,并且接管他手中兵权。

可能是听出了枯羊话语中的不满语气,魏虎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毕竟枯羊与谢安的那层关系,起初就是他魏虎私底下透露给伍衡的,在违背了当初与枯羊所定下的约定的前提下。

但即便如此,魏虎亦未退让半分,在皱眉思忖了一下后,咬咬牙低声说道,“阿羊,我当你是兄弟,因此亦不瞒你!——你我都心知肚明,那支即将攻至我金陵城下的周兵,其主帅不就是你姐夫么?”

枯羊一愣,继而眼中闪过几分怒意,冷冷说道,“你怀疑我私通周军?”

“不!”魏虎抬手打断了枯羊的话,正色说道,“我自然是信得过你,但是……横江水战之前,你的确与你姐夫、即周军主帅谢安在江中小舟会面过,不是么?”

“……”枯羊心中微微一惊,惊疑不定地望着魏虎,旋即好似想到了什么,下意识望向环抱着双臂站在墙根处的卫庄,双眉微微皱起。

似乎是察觉到了枯羊的目光,卫庄轻笑着耸了耸肩,一口理所当然语气地说道,“伍帅遣卫某在枯羊大帅帐下听用,内中深意,以枯羊大帅的聪慧,想必也不难参透吧?——既然是监视,枯羊大帅何以会觉得卫某对你私下会见周军主帅谢安一事不知不晓呢?”

[该死的!那些亲兵中有这家伙的眼线么?]

微微皱了皱眉,枯羊心下暗骂一句。事实上,知晓他枯羊与谢安会面的人其实好有些个,比如说他帐下王建、张奉、徐常三名将军,但是,枯羊绝不相信这几位心腹将领会出卖他。

如此想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当时他枯羊去见谢安时所带的那些个亲兵中有被卫庄收买的人,甚至是后者的眼线。

[等等!这么说的话……]

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枯羊眼睛眯了眯,心下暗叫不妙。

“告诉我,兄弟,那日你与那谢安究竟聊了些什么?”直视着枯羊的双目,魏虎仿佛抛开了之前的愧疚,沉声问道,“在那小舟内,你与他究竟说了些什么?——或者说,做出了怎样的约定?”

枯羊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他当然清楚那日与其姐夫谢安究竟约定了什么。虽说他枯羊至今还未做出丝毫反叛的举动,但那日他与谢安的约定,又如何好对魏虎诉说?

难道要说,他已与他姐夫谢安私底下约定,倘若他兵败,便放弃三十年前家门血仇,转投周军麾下?

而事实上,枯羊说不说其实已不大紧要,毕竟魏虎既然会这么问,显而易见他已然也得知了,至于从何人口中得知……

枯羊用颇为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卫庄。

不难猜测,除卫庄外再无他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枯羊的怒视,卫庄轻笑一声,毫不在意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该这么说么?”

此言一出,非但枯羊眼中怒意更甚,就连魏虎亦极为不满地扫了他一眼。毕竟再怎么说,魏虎依然当枯羊是生死弟兄,只不过这位生死弟兄与周国的关系太过于亲密,以至于他生怕枯羊会在其姐夫的利诱下投靠周国,反过来危害他太平军。因此,魏虎这才打算全盘接管枯羊的兵权,但是这并不表示他能够容忍卫庄这般对枯羊无礼。

“左军天将大人请慎言!”魏虎一字一顿地说道。

“……”可能是没料到魏虎在这个时候依然偏向于枯羊,卫庄愣了一愣,继而举起双手,耸耸肩说道,“好好好,是卫某言过了!——枯羊大帅可莫要与卫某人计较!”

尽管言辞客气,不过卫庄心中却不怎么好受,但是,魏虎与枯羊不同,他可是太平军第四代总帅伍衡的心腹与铁杆簇拥。更何况,据说魏虎的父兄还曾是初代太平军副帅伍卫、即伍衡生父手底下的亲兵,因此,伍衡极为信任本来就对他愚忠的魏虎,即便卫庄是伍衡麾下五员大将,亦不敢轻易得罪魏虎。

见卫庄服软并且致歉,魏虎脸上的冷色这才稍稍退减几分,在转过头来深深望了一眼后,忽然一咬牙站了起来,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总之,我将接管你手中的兵权!”

“……”枯羊直直望着魏虎,从后者坚定的眼神中,他意识到魏虎这回是认真的,这个男人对太平军以及对伍衡有着无法言喻的忠诚。再者,魏虎那一根筋地性子,注定他在犯倔的时候绝不会听从他人的建议或者解释。

想到这里,枯羊也不打算再做解释。

“接管兵权……是你么?亦或是他?”枯羊沉声问道。

扫了一眼卫庄,魏虎沉声说道,“是我!——如果是我的话,你会放心将手底下的兵交予我,是么,阿羊?”

“……”望了一眼魏虎,枯羊带着几分苦笑摇了摇头,权当是默认了。

然而,站在墙根处的卫庄却是愣了一下,环抱着的双手亦放了下来,疑惑地望向魏虎。

枯羊显然也注意到了卫庄的举动,以及这个举动背后所蕴藏的深意,但是此刻的他却没心情去理睬,站起身来正打算离开,却又被魏虎喊住了。

“等等,阿羊!——这几日,你就留在这边,我会吩咐我的亲兵好生照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