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梳理(十九)(第2/3页)

真有如都堂前杀人的事,章惇和韩冈,会交给自己更为亲信的组织,还是交给行人司、军巡院和快班?这根本不用多想。一切都在亲疏有别四个字上。

韩铉总算是明白了,而丁兆兰早一步明澈韩冈之意,现在也是点头。

韩冈如果只说他和章惇不屑争权夺利,那还有些刻意,但又说了他和章惇各有私心,只是执法三司不那么亲近所以不在意,这就增加了不少可信度。

韩冈他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沙漏,上半部中还留存的沙砾已经不多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在对话中消失大半。

他对丁兆兰道,“时间不多了,所以就长话短说,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会一五一十地回答。”想想又笑道,“不过不相干的不能说,有些事必须保密。”

韩冈性格平易近人,丁兆兰这底层的捕快在他面前都少了拘谨。但当真开始问询韩冈的时候,丁兆兰依然是有一两分战战兢兢,只是被追查真相的意志强压下去了。为了追查真相,他不顾权势,忘了生死,现在则是专注地问着韩冈。

“兆兰敢问相公,都堂前的枪击案是否相公指使。”

韩冈还未答,韩铉就怒了,“丁小乙,还问这些作甚,不早说明白了吗?家严是宰相,要杀人,必然是杀人盈野,三两人的性命,也配家严开口?”

“四哥。”韩冈真想叹气了,这小子,浑起来话都不会说,有这么夸亲爹的吗?他对丁兆兰道,“当然不是。”

“那么是否是行人司的作为。”

“是。”韩冈没有隐藏对行人司的不满,冷哼了一声,“颠三倒四,尽做蠢事。”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韩冈想了一下,道,“行人司做了他们觉得该做的,但是蠢透了,之后又做了他们觉得该做的,结果还是蠢透了。”

丁兆兰没有给韩冈绕口令一般的说话绕进去,很敏锐地追问,“相公的意思是说……有人误导了行人司?”

韩冈笑了,与聪明人说话很有趣,“确实有。”

“是谁?”丁兆兰立刻追问。韩铉也聚精会神,幕后的黑手不是章惇、不是韩冈,那究竟是谁?

韩冈摇头,“我知道是谁,章子厚也知道是谁,这就够了。”他对丁兆兰道,“丁捕头你最好不要分心这件事,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丁兆兰不快地皱了皱眉,“既然相公已知其人身份,又为何使人助兆兰?”他质问。

韩铉紧张得给丁兆兰连使眼色,虽然对丁兆兰过来质询父亲,他心中依然不痛快,但丁兆兰陷入探案模式,直言反问,他又生怕自家父亲动了怒。

韩冈一笑,“之所以帮助丁捕头你,只是希望借助你的专长,找到枪手和枪。”

“枪?”

丁兆兰惊讶了,韩铉也惊讶了,难道开枪的人失去了踪迹?

“很聪明的一个人。”韩冈解说道,“在行人司的那四个人失踪之后,他已经不知去向。”

丁兆兰眉头微皱,“可兆兰没听过行人司还有人失踪?”

韩冈道,“不是行人司的人。”

韩铉插话问道,“难道不是那四个人中的一个开枪?”

“四人都不擅枪术。”丁兆兰解释了一句,又向韩冈道,“行人司受人指使杀人灭口,如果是要报复,或许行人司的赵提举,还有唆使行人司的那一位……”

韩冈打断了试探,“赵爵和其他人的安全都不必担心,我只希望丁捕头你能尽快找到这位枪手。”

丁兆兰是带着一点郁闷离开,韩冈终究还是没有透露嫌疑人的姓名,当沙漏中的时间到了,便点汤送客。

韩铉一路送丁兆兰离开。

走在僻静的夹道中,丁兆兰望着前方的路,忽然说道,“能够唆使行人司犯下大错,必然是分管行人司的议政或者宰辅。”

韩铉瞥了他一眼,对着前面说,“不是议政。直接分管行人司的,就是章相公。”

“终归不可能是赵提举。”丁兆兰道。如果宰相要打发赵爵这等小官,只要一句话就可以了。而且方才他也试探过,从韩冈的话中确认了不是赵爵。

肯定是有人利用了行人司提举想要争夺总警局的位置,才会造成现在犯下大错的情况。

“可以查一下皇城司。”韩铉道。

行人司是从皇城司中分立而出,旧日的皇城司,有京城内刺奸、察访之责,又负有护卫,两个任务其实毫不相关,所以之后便一分为二。皇城司只负责守卫皇城,而行人司,则把刺奸、察访、风闻奏事的权责揽了过去。

在过去,皇城司是由宫中得力的大貂珰来主掌,直接对皇帝负责。如今的行人司,也是直接对都堂负责,并不经过议政的手。

丁兆兰嘴角带上了点笑意,“皇城司。这可不好查。”

“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我试着看能不能帮上忙。”

韩铉对这件案子的兴趣越来越大了。虽然韩冈说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又说很快就有结果了,可见韩冈和章惇马上就要对付那黑手,但韩铉还是想要早一步查清。靠别人揭开答案,就太没意思了。

丁兆兰点头谢过,辞别的时候,对韩铉低声道,“其实还有件事,用手段让行人司露出马脚,到底是不是相公使人做的,在下可是没有问。为何让人隐瞒了文煌仕尸体的身份,在下也没有问。”

“为什么?”韩铉惊讶道,丁兆兰方才对韩冈刨根问底,让他一时都忘了,之前丁兆兰之所以的证据。

“相公有所顾虑,自不便多问。”丁兆兰道。

他又举起四根手指,“四条线,文煌仕、行人司、都堂,以及让行人司露出马脚。文煌仕和行人司的两条线,相公都说明了,可以等着看结果。都堂的线,也不难明白,当是章相公,甚至还有韩相公的想法为人所用。但最后一条线呢?韩相公可一直都没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维护都堂体面?还是别的原因。”

丁兆兰看着陷入深思的韩铉,忽然一笑,“俺还是专心把枪手挖出来吧。朝堂上的事,真不是俺这小捕快能插手的。”

说完告辞而去,看背影,却是洒脱。

韩铉送走了丁兆兰,回来复命,韩冈看见他的样子,就问,“怎么?丁捕头又跟你说了什么?”

韩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丁兆兰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韩冈。既然丁兆兰对他说,应当就是希望他能转告。

韩冈听了之后,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却不是与案子相关的事,“昨天为父去城外的事,四哥你应该知道吧。”

韩铉点点头,铁路总局的蒸汽机车进行试运行,韩冈亲自去试验现场,可惜就当着他的面失败了。韩铉本来也很在意这件事,但是被丁兆兰的事分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