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梳理(十三)(第2/4页)

快班厅中有总捕,还有几名捕头,一名老迈的捕头正对总捕说着,“已经在文煌仕的屋子里发现了枪油的痕迹,可以确认是新式枪支专用的枪油。”

“专用的枪油?”

丁兆兰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听见一名捕头质疑。

老捕头解释道,“之前的火枪擦油用的是猪油。但新式火枪不用猪油,用的是从牛奶里提炼出来的黄油。”

另一名捕头咋舌道,“连猪油和黄油的痕迹都能分清楚?”

“当然了。”老捕头说道,“自然学会那边派了高人来。”

没有人再质疑证据了,只要自然学会的人做了证明,这证据就算是铁打的。

但有人从另一个方向质疑,“谁知道这个油是什么时候抹上去的?万一是事后……”

“只要找到枪。”总捕打断了质疑,说道,“现在相公们只要找到枪,别的他们可以都不在意,但那支枪,必须找到。”

“比火炮都重要?”丁兆兰问道。

总捕很有耐心地解释,“重要得多,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几个捕头交换了一下情报,又各自出去奔波了,只有丁兆兰被留了下来。

“怎么总是我被留下。”丁兆兰叫屈道。

总捕沉声说:“因为你想做的事与他们不同。”

丁兆兰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下,他带着刺地问道,“想必很快就能找到枪了。接下里会找到什么证据?是不是直指文老太师?”

“不知道。”总捕用手抹了一把脸,有些疲累地说,“但都堂会给我们名单的。他们需要什么证据,我们就给他们什么证据。这就是一条好狗该做的事。”

“到最后,会抓多少人?”丁兆兰问道。

“直到都堂,不,直到两位相公觉得安稳了为止。”总捕抬起眼,冲着丁兆兰笑了一笑,很难看很惊悚的笑容,“你没想到韩相公会做这种事吧?”

自然学会背后就是韩冈,既然自然学会的人愿意作证,那就代表着韩冈的意志。

“不做才不对。”丁兆兰帮自己的偶像解释着,“韩相公既然明年就要离开,离开之前当然要把庭院打扫一下,免得他离开后,有人搅风搅雨。章相公当也是觉得现在不趁韩相公在,就把那些积年沉滓清理一下,等他一个人担任相公,那再想动手,他自己就要独自承受压力了,哪里有现在就做轻松?”

“所以你是不是打算放弃了?”总编抬眼问道。

丁兆兰轻轻攥紧了拳头,慢慢说道,“不。”

总编深吸一口气,欣慰地点了点头。却又说,“小乙,你认识自然学会的其他人吧?”

“不是已经请过了?”丁兆兰惊讶道。

“这里有具尸体,府里的老陈头病了,他徒弟太嫩。而且就是老陈头还在,估计也拿捏不住。真的必须自然学会这方面的专家来了。”

丁兆兰诧异地道,“请刚才的那一位帮个忙介绍一下不行吗?”

“方才那个是严推官请来的。”总捕说道。

丁兆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就问:“什么尸体?哪里来的?”

总捕道:“外城南面的一处荒僻地上,围起来准备建房,还没有动工。午后未时,突然就是一声爆炸,附近的人赶过去看的时候,就看见火堆里有这么一具焦尸。还有一个铁皮油桶。贼人是用灯油烧尸。估计是因为油桶中的残油被点燃了。”

丁兆兰皱眉沉吟,道:“运尸体,运油桶,加上人,肯定是有一辆大车。车辙呢?”

“上了大路就找不到了。”

“车辙上必然有痕迹。不同的车轮痕迹都不同,还有马掌。用石膏可以翻模……”丁兆兰声音突地一顿,惊声道,“会是文煌仕?!”

“或许。”总捕平静地说道。

……

“文煌仕死了?”

入夜时分,韩冈在自家的书房中问道。

在他的面前,是一名面目平凡的官员。这官员点着头,“死了。”

“确认了?”

“通过牙齿确认过了。”

“牙齿确认?”

韩冈觉得不对,立刻发问,“面目呢?被毁了,被烧了?”

“被烧了。被人从后脑用手枪击杀,死后又遭焚尸。”那官员将发现尸体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韩冈停罢,呵呵地笑了两声,“杀人放火,毁尸灭迹。”

他看起来饶有兴趣地问着,“既然人都烧成炭了,你们怎么确认那就是文煌仕的?难道还有什么证明身份的地方?”

“回相公,文煌仕曾经去医院治过牙,最里面的智齿被拔掉了三颗。我们找到的尸体也是一样。除此之外,文煌仕是文家人,自幼吃精米,看过他的牙口,的确是吃精米的样子。”

“这倒是个检查的好办法。”韩冈点点头,比起千年后,这种确认办法还是太粗率了,但现在已经是先进得远远超乎时代,“剩下的理由呢?”

“就这几天,正好有一具特征与文煌仕一模一样的尸体,这几率太小了,下官觉得,已经可以确定那就是文煌仕。”官员一板一眼地说道,“如果相公觉得不够,下官这就去命人继续调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韩冈不耐烦地摆摆手,问,“你们打算怎么做?”

“不明尸骸,交给化人场处理,之后送入漏泽园。”官员抿了抿嘴,有些紧张偷眼看着韩冈,一边说着,“文煌仕,只能从此失踪。”

韩冈沉吟着,手指轻轻敲着扶手,敲得官员的身子一点点地绷紧起来。好半天,韩冈才点头,“好吧。就这么办吧。”

官员立刻长舒了一口气,绷紧的身子也松弛了下来。韩冈的好说话让他彻底安心了。

韩冈观察着官员的心情变化,问道:“还有呢。”

官员紧张地摇头,“别的下官就不知道了。”

“……那就这样吧。”韩冈想了一下,直接下了逐客令。

“下官告辞。”官员倒退着出了门,脚步轻快地离开,比他进来的时候,放松了许多。

听着远去的脚步身,韩冈摇头冷笑,似讥似讽,“行人司不如撤了算了,尽办‘聪明’事。”

他从书桌边的盒子里抽出一份公函来,上面盖着四天前的印戳,翻看了一下就点着了,丢进桌旁的火盆里。

热浪中,韩冈踱出房门,冷笑着望着星汉灿烂的夜空,“真是急着让人忘掉之前的事呢。”

……

于文守在都堂的偏门前。

在他周围,有十来位跟他一样的新人记者。他们被带来打下手,没资格进入都堂里面,近距离接触掌控天下的宰辅们。

都堂今天将晚的时候通知在京的所有有名有姓的报社,说是大新闻公布。每一家报社,都把自己的得力干将派了过来。

于文跟随的唐梓明入内已经有好些时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