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消息(上)(第3/3页)

“如果是有用的那是两说,火枪火炮,我们造的是不如南货,但高丽、日本,东京道、上京道,甚至更西、更北,那些原本不听话的部族,现在还敢不听话吗?最北的鱼皮蛮,最西的黑汗,火炮一摆出来,他们就得跪着过来舔靴子。”

“没有什么逆贼是一门火炮解决不了的,不行,那就两门。”

“去年,特纳带着四门炮,两千人,去额济纳河上走了一趟。那边一个部族就是不听话,还杀了一个朕派去的迭剌。最后怎么样,不听话的死光了,剩下的都是我大辽顺民。两千人一仗就打败了两万人,过去做到过吗?做不到。被四散而逃,周围的部族没一个敢收拢,无论男女老幼,都绑着送到特纳面前,跑丢的马和牲畜全都送了回来,没人敢贪占。最后一数,还多了两千匹,这种事,过去做得到吗?更做不到!”

这是耶律乙辛最自豪的地方,除了宋国,辽国的内敌外敌,全都给他打得服服帖帖。开国以来,从来没有哪位皇帝有如今的威势。

“好东西,这是肯定要虚心学的。因为当真对我大辽有用。”

“但有些东西……宋人的衣冠穿戴,一身衣服几十贯,一条腰带几百贯,有用吗?没用。”

南院林牙是位汉人,他附和道,“南人也讲节用,不要把钱花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

“是啊,南人自己讲究节用,却千方百计勾引我们胡人学坏!长脚水晶杯适合喝葡萄酒,琉璃杯适合喝烧酒,银碗适合喝马奶酒,装肉要用汝窑,承鱼要用官窑,这些没用的讲究,从哪里传来的?汉人那里。有用吗?没用!”

“过去我们契丹人家,家来了客人,主人拿出一头刚捕的鹿,那就很光彩了,要是拿出一头刚杀的熊,客人肯定要拿出最好的礼物回敬。如果是一只老虎,一辈子的交情就结下了。没人会去在意宴席上喝酒用的是木头碗还是羊皮囊。”

“现在呢?设宴没有一副银盘子,脸就拉下来了,看到是南朝造的鎏金碗,就换上了一副笑脸。”耶律乙辛用力拍着扶手:“这成话吗?!”

一众噤若寒蝉。

皇帝的态度很明确了,谁敢上去触逆鳞?

更有人心中哀叹,皇帝态度传出去,日后虽然不可能完全断绝两国之间的贸易,但南货再也无法公然摆在市面上了。

“南人过去有个秦国,你们应该都知道,秦楚齐燕赵魏韩,是秦国灭六国一统天下。自商鞅后,秦国的心思就只在二个字上——耕战。耕田打了粮食,有了粮食就出去作战,打下土地就继续种粮,收割完再继续打,绝不分心到其他地方。”

“而六国呢,加起来人口比秦国多得多,兵力也比秦国多得多,但就是心思太杂,分心太多。周公做礼乐,孔夫子教遍六国,教出来一大批措大,把六国教得只知道作礼作乐,空耗了钱粮无数,到最后加起来也比不上秦国一家,怎么不败?”

“南朝人多,比大辽多十倍,南朝还富,比大辽富百倍,但为什么过去大辽一直压着南朝,就是因为南人分心太多在衣食住行上,分到军旅武备上的人口钱财,就少得多了。南朝每年的军费五六千万贯,看着不少,可跟南朝的财富比起来,真算不上多。百分之一而已。人口有一万万,军队多少人?不到百万,也少得可怜。”

“原来这个南朝是不足惧的,可惜出了一个韩冈。”耶律乙辛叹道,“这让大辽不得不跟着变。”

“朕弄死过两个皇帝。”

在重臣们面前,耶律乙辛对过去的行迹毫无遮掩。他们中间,甚至还有当初听命动手的人,根本就没必要隐晦。

“而韩冈……其实他做的跟朕没有两样,也弄死了两个皇帝。”

韩冈弄死了两个皇帝?!

耶律怀庆惊了一下,又想了一下,觉得祖父说得没错。那位熙宗皇帝,壮年而夭,死得不明不白,而现在的这位天子,被栽上弑父的罪过,传得天下皆知,毫无人望可言,与死人没有任何区别。而韩冈便是其中得利最大之人,要说是他下的手,完全说得通。

耶律怀庆嘴唇动了动,想要提醒祖父一句。不过又放弃了。根本不用问,他的祖父肯定会帮韩冈好好宣扬一番的。

“只是他手脚慢了一点,谁让他生得没朕早呢。”耶律乙辛干涩地笑了起来,“朕还会继续盯着他,等朕不在了,还有太子、齐王,南朝的国势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际上迟早生变。”

这几句就属于老生常谈了,在列的每一位重臣,都从耶律乙辛那里听说过类似的内容。为了给重臣打气,为了稳固军心,耶律乙辛将宋国内部的问题说了一遍又一遍。

“这一回,朕在河北的确是输了,终究没敢抛下一切,不过朕不能那么做。该学的没学好,不该学的却学得太多。”耶律乙辛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朕的天运还没有走。”

“说个好消息吧……”

帐中静无一声,只有大臣们呼吸的声音,就听见大辽皇帝干涩嘶哑的声音在轻声说:“太子在河东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