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南北(十五)(第3/4页)

尽管在这过程中,靠海的福建商会能占到大便宜,但韩冈并不介意扩大福建商会的势力范围,只要不侵占雍秦商会的势力。

对手从来都是皇权,韩冈坚持自己的想法,章惇也会明白这一点。

“相公!”张璪提醒道,“现如今的日本,不是两三万人就能打得下来的。”

章惇立刻道,“那就增益兵马,我就不信辽人不出洞。”

而韩冈比章惇还要积极,“夏日将至,台风亦将至。如果当真要攻倭,可不能耽搁一时半刻了。”

……

河东的目标是大同。

折可适不知道都堂是怎么决定的,但他从熊本话里话外,都听到了一丝消息。

似乎有心为朝廷开疆拓土。

但如果只靠河东一地,想达成这个任务,终归是幻想。

河北禁军在籍人数为十八万三千人,总计四百七十七个指挥。其中经过整编,重新登记兵籍的指挥,共六十二个。

也就是说,只有六十二个指挥是确认满编,而剩下的四百多个指挥,兵员实数与兵籍上的数目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尚幸辽国上一次入寇河北,也不过过去十年,原本因为澶渊之盟带来的八十年太平辰光而完全腐化的河北禁军,已经有所恢复。

河东禁军的情况要好于河北禁军,经历过战火硝烟,也接受过宰相的指挥,兵械装备同样不输给河北禁军,只比神机营稍逊,但想要拿下河东,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兵力不足是关键。

“熊本打算怎么打?”坐在上首处的折可大问道。

折可适道,“不管他怎么打,不要想我折家军往枪口上碰。”

折可大道,“到外面可不要这么说。熊本为人忌刻,景家五子,思忠、思立皆殁于国事,但他在川中的时候,可完全没给景思信留下任何颜面。”

新帅上任,杀一二名不听话的骄兵悍将,不能叫常有,而是惯例了。

“多谢哥哥,小弟明白。”折可适道。

折可适比他实际年纪要苍老许多,岁月和北地风霜,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黝黑的面孔,额上的沟壑,眼角细密的鱼尾纹,让他看起来足有五十多岁。

折可适靠在椅子上,就跟他的面相一样,缺乏精力。这些年一直都在宁夏路和河东路奔波,气色面相比他驻守府州的堂兄折可大要差了许多。

“七哥,种代州怎么说?”另外一个折家的成员都插话道。问了一个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折可适没遮遮掩掩,“说了挺多,总之,就是听话就好。”

折可大不屑地说道,“听话?哪里有那么容易!万一被人当成杂兵用上瘾了该怎么慢?”

“还是要多说一声。认定了一件事,就该去做好。”折可适道,“不然就总比不上种家的十七、十九。”

种朴在宁夏,种建中在代州,种师中则在京师。从种世衡开始算,种家的第三代已经跳出了关西一隅,虽然他们的兄弟辈中没有在更大的。

折可大道,“代州要地,如果要攻略大同,少不了种十九出马。”

折家众人,听着折可大的分析,突然发现好有道理,但终究还是有人反对,折家的一名长辈在角落处哼哼,“好端端地打什么仗?不能安安稳稳地做买卖?”

折可大眉头皱了起来:“没家里的这几千兵马,谁会让你安安稳稳地做买卖?!”

一句话出口,他立刻就把人给堵回去了,那些泛起来的话还未落地就给人赶走了。

折家在元祐之前,过得是比较苦的。

虽然可说是藩镇,朝廷也是以优容为主,但身处辽宋夏三国的交界处,还孤悬河外,年年烽火不息,府谷城中,每家每户都有近亲没于阵上。

进入元祐之后,折家终于等来了期待已久的太平时光。不仅仅是太平了,从陕西请来的地矿师对治下矿产的勘测,还发现麟州、府州的地下不是土,全是煤!扒掉地面上的一层土,下面全是黑的。

而且还是上等煤,朝廷都派人来看过了,说这里的煤种好,无烟、少灰、耐烧,是一等一的炼铁炼钢的材料。

然后府州这里又发现了铁矿。

现如今折家就有一座小铁厂,年产量上百万斤。放在现在不算什么了,天下钢铁产量都是按百万石来计了,不过放到过去,已经是第一流了。

百万斤铁的概念,就是十万贯的铁钱,虽然折家不能铸钱,不过铁料本身就是硬通货,足以让他把周围的部落收买一圈过来。用牛羊马换铁,换铁器,甚至可能是甲胄。

如果还是火炮没有出现的时候,就是朝廷都可以不用理会了。

不过,火炮折家现在还造不出来,没有那么多能造炮的工匠,而折家也不敢去招募工匠。各地世家豪族开山取矿,炼铁冶铜,并没有得到朝廷的许可,只是都堂那边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可一旦云中折家这等拥有数千大军,同时随时都能聚起过万兵马的藩镇,开始造枪造炮,折可适确信,即使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对折家另眼相待的韩相公,也会立刻翻脸。

折家还不想找死。

能从开国之后,一直保持着半独立的身份,折家自有一套顺应时势的生存哲学。

这些年来,折家即使要赚钱,最多也只是踩在红线上,绝不越界。对朝堂里所攀附的那株参天巨树,折家也是有什么吩咐就毫不拖延地照办,绝不会推诿拖延。

不过投效也分程度,折可大是折家中更偏向韩冈的一派:“相公叫我们做什么?”

……

“什么事?”

手底下的一名士兵举手,张吉站了起来。

“都头,俺要方便。”

“那就快点过去,”张吉让开一条路,“早去早回,免得我去找你。”

士兵们在地上躺得横七竖八,那个士兵将毛毡披在身上,踮着脚走两步,脚底下啪叽啪叽作响。

张吉轻轻推了他一把,“小心点。”

再坐下来,身边就有人开始讲车厢的华丽了,“连茅坑都是瓷器的。”

张吉摇摇头,继续安坐。

此时他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装衣袍的油布包得一重重,并没有湿透。靴子也脱了,脱了鞋子,过来拖了一遍地,擦干了,铺上一层油布毡隔绝湿气,换下来的湿衣服,则被拿去烤干了。

衣服在车上没法儿洗,但这列专列在出发前,挂了一节餐车出来。餐车上能做饭,能做菜,还自带锅炉,热水不缺,锅炉外壁上也不缺热度,一件件衣袍在锅炉上烤干。拿回来时还带着温热。

而更重要的,都堂宰执的专列上自带淋浴房。

在京师中的各个军营里,浴室,差一点的浴室,只有一个或几个石头砌的大号浴池,要洗澡就只能在里面泡着。脏的、臭的全都留在了浴池里面。新的浴室,则加上了淋浴装置,有热水能洗得干干净净。洗完后再去泡澡,更清洁,也更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