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巩州(下)(第2/3页)

从待遇到配备,预备与正式之间确确实实地有着天壤之别。

“要不是三哥你太犟,早就拿铜徽了。”韩钲佯作责怪地宽慰自己的兄弟,又道,“预备会员也是会员。”

韩守正叹道,“终究是不能比。”

“三哥你这话就不对了。从预备会员升上来的会员数目可不少,现在就有许多人跟三哥你一样,才华不输会员,只欠一点运气。有的才能虽差一点,但也能为气学宣传鼓舞,普及格物之道,再一次等,壮壮声势也是可以。他们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多得是,可别小瞧了人。”

“壮声势……”韩守正讥笑道,“是议会吧!”

预备会员也是会员,只要是积极参加学会活动的成员,其实都被暗中记录下来,这些都是有希望加入学会的成员,日后学会发展壮大少不了他们,即使做不了正式成员,也一样能为学会出力,学会内部的许多事不可能都交由会员来完成,预备会员就是一个很好的补充。而最为重要的,是在地方选举里,少不了他们的作用。这一点,连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韩家人更不可能不明白。但韩守正就是不以为然。单纯的心里,容不得阴影。

韩钲看着,心中直摇头。

家里让韩守正去考诸科,就是为了让他有资格成为州议会的议员,年纪再大点,就可以往大议会上努力了。

这并非难事,甚至不用韩家的势力,韩守正只要亮出他的身份就够了。

“三哥,四叔还盼着你能够考中诸科,然后回来做个议员。”

“小弟知道。”只是我不喜欢。

后一句韩守正没说出口,但他的表情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韩钲皱起眉,“如果三哥你当真不愿意,想来四叔也不会强求。”

韩守正怔了一下,然后问道,“那让谁来参选?”

“谁都可以。”韩钲道,“巩州士人几乎都没有不是学会成员的,只要内部沟通好,选谁都能上……别说巩州,整个关陇皆是如此。”

“但外路呢?”韩守正问道。

“也不用担心。”韩钲在心里对韩守正再一次摇头。

韩守正的一个好处,就是一心一意,但缺点也是如此,对家里的事有了解,但也只是泛泛,从没有深入去思考。

也不好好想想,没有了权力在背后撑腰,自然学会还怎么发展、维持?

自然学会成立的目的,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配合地方选举,两者相辅相成。

“只有心怀鬼胎,才会畏惧世人的探究。”

“太宗皇帝戒人研习天文,一戒奸人妄说休咎,蛊惑愚民,二戒世人洞察事理,明白只是受命于天只是古人妄言。”

“天子者,凡人也,兵强马壮者为之。若天子非凡人,如何还用凡人医。”

类似于此的大胆直言,学会里面常常可以听到。即使在学会里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也有宰相们为之挡风挡雨。不过数年,学会的成员都给惯成了傻大胆,什么话都敢说了。

但可若是未来自然学会没能控制大议会呢?以他们说的话,多少人会掉脑袋?

幸好,这个可能性并不存在。

整个关陇地区,预备会员的数量占去了天下三成,基本上是个读书人就是学会的成员,操纵选举十分容易。

至于其他地方,自然学会的势力就没有那么夸张了,不过多也能占据半壁江山。即使最少的洛阳,也有三分之一的秀才加入了学会。

毕竟要成为预备会员很简单,只要是秀才就行了,会费交上去都会返还,同时又多了一个交朋友的地方。

不过过去的穷措大,现在都叫做乡秀才了。洛阳那边,加入学会的秀才,基本上都是贫寒出身,身家加起来,还不一定能比得上文彦博一家。

穷措大攀不上豪门贵胄,大多数秀才,也插不进朱门子弟间的交流。在过去,他们只有对元老们掌握的士林顶礼膜拜,老实听命。

而如今世间唯一不按门第,让底层士人能够与上交流的集会之所,就是各地的自然学会。有平等交流的地方,就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去给上等人做狗。

以认知自然、造福天下为根本理念的自然学会,其魅力和凝聚力也不是光是讲习经义的学派能比。更何况,又有哪一家能跟自然学会比拼财力?

从财力到人脉,包括理念,都是其他学派学不了来的。

试问新学找得到这么多捐助者?试问洛学能聚齐这么多士人讨论经术?

都不可能!

自然之道本身就有远远超过经术研究的魅力,而自然学会的背后,更都是天下有数的豪富。

而且这些豪富投奔自然学会的数量越来越多,不仅仅是因为希望用金钱打开自然学会后台大佬家的大门,同时也是因为自然学会正准备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进行讨论的专利议案,将会保护所有投资人的利益。

想想看,你资助对象的研究成果,你天生就能有一半的利益,如果这成果转化成现实,说不定就意味着数百万一千万,甚至一个亿。但要是没有专利制度,别人学了就是学了,这些好处可也都没了,至少是少了大半收入。

但反过来,如果国中推行专利制度,自己又能顺顺当当拿到专利,可就是吃上几十年的独门买卖。

自家家传之学,哪个不是敝帚自珍?甚至传媳不传女。但专利制度带来好处,却比敝帚自珍要强许多。

韩钲明白,这就是自家父亲有自信能够控制大议会的地方。

有人有钱有权有兵,怎么会控制不了一个大议会?

话不投机,韩钲与韩守正的聊天就变得十分简短,很快两人互道晚安,各自回房。

与家中书呆的聊天,让韩钲担心起家里对他的安排,想着过几天见到冯从义就跟他提两句。

或许会伤了叔父和堂弟的面子,但家里的布局更为重要。就像今天摆在天平两头的学会脸面和学会制度一样,韩钲选择的是更重要也更值得去维护的制度。

回到自己在东跨院的房中,里面已经打扫干净。

外间留着茶水炉,韩钲的亲信伴当就睡在这里,随时听候传唤。

里间的陈设很简单,一张书桌,一个书架,一张床。看着朴素,但足够干净。

笔墨纸砚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书架上一堆崭新的书籍。还有最近一年的《自然》和子刊。

房间里的被褥都是新的,刚刚用火烤过,还热腾腾的。

韩钲草草地洗了澡,却不想立刻进被窝,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

看了一下,竟然是《经术》。

这是最近两年,《自然》旗下,发行一份子刊。

既以《经术》为名,其内容自是一目了然。

韩钲随手翻了翻,没有一篇能让他多看两眼。都是些想方设法,将格物的内容与儒门经典扯上关系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