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易法变制隳藩篱(十一)(第2/2页)

燕达先是不明所以,但稍作思忖,又脸色一变,这是图穷匕见,还是卸磨杀驴?

不过他又不觉得韩冈会如此,试探地道,“武学要职,自当以侍从官领之,但教习等事,达为武夫,或可有所补益。”

“不。”章惇摇头,“武学若想有所振兴,需要的不是教习,而是两府中人。”

……

“燕达又去了政事堂。”

“这下连三衙也对宰相俯首帖耳。”

“之前能领大搜濮王府,不早就俯首帖耳了。”

“俯首帖耳又如何?朝堂之上,又有谁人不是?太后对官家愈加厌憎,只要哪位臣子上表请立新君……宰相们只要愿意这么做,你们以为能听到多少反对声?”

“既然濮王府是以谋图废立而被捕,那宰辅们又怎么可能再去做废立之事?除非两府和议政能够把脸面全丢掉。”

“做大事要脸面做什么?太祖皇帝黄袍加身的时候,何曾要了脸面?太宗皇帝把亲弟亲侄一个个除掉,又三改太祖实录的时候,又何曾要了脸面?”

“慎言……”

“大逆不道的事都有人做了,只是说些悖逆的话,慎言什么?日后还会有谁在乎?”

“说得太过了!”

“是说得过了。太宗改太祖实录,不过是承袭前朝惯例。”

“哈哈,这话说得好,唐太宗去翻起居注,从此史官再也不敢秉笔直书。杀兄弑弟,凌迫君父,竟摇身一变,满是迫不得已。只是终究是马脚太多,并不是都能遮掩得住。倘若他早年真如史书中所写的那等圣明,臣子也是那般贤良方正,他把弟媳纳入宫中作甚?又为何没人拦着?”

“观人如鉴己。盗跖眼中圣人便是大盗,歪掉的镜子照出来的人像也是歪的,为什么君子可欺之以方?正是因为君子把世人看得太方正了。唐太宗虽非至德,也非你我可以随意褒贬。”

暗夜里,密室中,争论倏忽而起,双方各逞口舌,针锋相对,直至中夜时分,方才不欢而散。

半夜之会,竟无一策议定,除了争执,全无他事。

阴影中,只剩一人静坐。良久,他起身关门,一句话消散在暗室中,“尽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