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往来城府志不移(一)(第2/2页)

宋儒最大的特点就是排斥汉儒沉浸于章句间的繁复,讲究回归本源,得六经要旨,明圣人本意。而实质上,就是以我为主,用六经来诠释自己的观点——所谓六经注我。儒学在宋代,就是能随意解释自己的观点,只要能说得通就行,想当然也没有关系,所谓不惑传注是也。

这一特点,虽然一洗汉儒唐儒的沉疴积弊,给儒学引来了一股新风,但也随之带来了无数学术上的分歧,以至于学派林立的境地。

门户之见也好,学术分歧也好,韩冈并不能认同王安石的观点。他对训诂不甚了了,远比不上当世的儒者。

王安石、司马光,二程,三苏,乃至吕惠卿,都是贯通佛老,兼明六经的大才。韩冈自问在他们面前,想要在六经释义上做文章,那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但如果能将辩论的要点引导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却能反败为胜。扬长避短,本就是兵法要旨。所以韩冈一直都在大声疾呼,道理也好、释义也好,都要以实证之。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说王安石是想当然的缘故。

“官人……”王旖愁得想哭出来。在成亲前,父亲和丈夫一直都有纷争,但毕竟没有如今日这般近乎撕破脸皮。都是最亲近的人,简直让她无所适从。

韩冈搂着妻子的纤腰,在她耳边叹道,“我的看法还是那样啊,岳父的书是刻舟求剑,是想当然。别的事皆可让,但这事上可不能让。”

二程如今在洛阳讲学,弟子日多;王安石又在为新学扎稳根基。说起来,这说不定是因为他们看到了韩冈主张的自然之道在士林中传播得越来越广的结果,不得不起身相抗。

谁为正溯,道统谁属,学派之争容不下半点私情。

韩冈知道,除非放弃自己的愿望,否则便没有退避的余地。

虽然在经义上的学问无法与一干鸿儒想比,但自己的特长是什么,长处又在哪里。韩冈从来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