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九重自是进退地(十五)(第2/2页)

韩冈出了京城之后,领着全家往西而行。

春天官道,因为道路解冻,十分容易翻浆。沉重的马车车轮压过,就是深深的两道车辙,转瞬间,新碾开的车辙,就会嗞嗞地冒出水来。

又一次车子陷入了泥泞中,家中的仆人去设法将车子脱出来,韩冈则在一边来羡慕起沈括来。沈括是往唐州去,大半程的道路都能通水路。而韩冈得先去洛阳,只有过了汜水县才能有船可坐。

一路在泥泞中艰难跋涉,韩冈一行很快过了汜水县,道路两边,不再是望不到边的平原,而是连绵起伏的山丘。这就是护卫洛阳的汜水关所在。

“山河拱戴,形势甲于天下。”方兴赞着洛阳,“说起来还是洛阳的地势好,比起无险可守的开封,强出不啻百倍,也不要几十万大军守在京城中。”

韩冈不以为然:“虚外守中是因为晚唐五代藩镇割据,就是定都洛阳,也是照样要有一二十万禁军镇守京中。”

“但相比起洛阳来,开封府还是不好守,要不然契丹当年一入侵,东京城可就一夕三惊了。”

“隋唐长安,自古雄阔无如此城,可隋唐三百年,长安又被攻破了多少次。被敌军打到国都之下,基本上就是日暮途穷,想守也守不住了。”韩冈摇头,“这种想法根本就大错特错。御敌于国门之外已经是错了,更何况御敌于都门之外?”

方兴诧异:“为何说御敌于国门之外都是错?”

“贼众,则以策分之;贼强,则驱夷攻之。弭祸于将生,削敌于无形,此乃不战而胜之法。等到蛮夷兴起时再来布重兵守着边陲,便已经是亡羊补牢了。”

韩冈的一番话不过是寻常的道理,但从他这位南征北战多年、靠着军功上来的官员嘴里,却有莫大的说服力。

方兴沉吟着,缓缓地点头。

但韩冈却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强军才是根本,谋算仅是枝叶,若无根本,枝叶也不能独存。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必先使其畏,方能制其用。若是手中并无精兵以供驱用,即便说得天花乱坠,哪家蛮夷会听命?就如小孩子使大锤,吓不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