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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一更】

在宗策的强烈坚持下,之后归仁又进宫为殷祝诊了几次脉。

但结果都和最初大差不差。

无旧例可依,归仁也只能先给殷祝开一些调理身体的药喝着,说总归聊胜于无。

殷祝虽然脸色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但每日吃得好睡得香,和唐颂为首的一帮老头是越斗越有劲,每天不是在宫中骂街,就是坐在御书房的桌案后翘着二郎腿,咬着笔杆边琢磨边坏笑,看上去没有半点病入膏肓的意思。

见状,宗策也稍稍放下了心。

但他心底仍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云,所以某日便旁敲侧击地询问殷祝可有信哪位仙家神佛,等有机会可以为那位建一座庙,供奉香火。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问出这句话之后,殷祝的脸色却变得十分奇妙。

“倒是有那么一位,”他含糊道,“但是就不必拜了吧……”

要是真想求他干爹保佑,殷祝觉得,比起建庙磕头,睡前跟他干爹啵下嘴,效果说不定还更好呢。

这事儿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后面不知道他干爹又冒出了什么奇思妙想,国中无战事,除了每日照例练兵外,宗策又开始学起了画。

殷祝对此当然是举双手赞成。

自从上次吐血之后,相同的状况又断断续续出现了几次,殷祝也逐渐接受了自己剩下的寿命还不到几年的事实。

——在知道自己要死了之后,人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自然只有四个大字:

及时行乐。

上好的笔墨纸砚,他全都叫人提前备好了,足够宗策不眠不休画上三年有余;他干爹画画时,什么瓜子饮料小水果也都一应俱全,殷祝还时不时会路过亲手投喂一下。

宗策对某人的殷勤心知肚明,因此,在发觉自己时常不翼而飞的练笔时,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殷祝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

要说当下最叫他烦恼的,唐颂都得排第二,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他在新都那个越来越无法无天的逆子。

虽说殷祝在心中对下一任皇位的继承人已经有了安排,但面对尹英这个太子,也不能全然撒手不管。

如果不妥善处置,这群太子党保不齐就要在大夏爆个大雷。

而且但从尹英本身的性格来讲,唐颂也好,王存也罢,甭管自身性情如何,都是典型的封建社会教书先生,对待学生,极少和颜悦色,要求又十分苛刻,稍有不对便是一顿严厉批评,还会定期给殷祝写折子告状。

尹英的性格贪玩,还有点祖传的叛逆,殷祝在的时候,他日子过得轻松,倒也相安无事;

但等殷祝离开新都后,殷祝给他找的那两个新监护人可不会惯着他,尹英压力一大,自然就会想着偷懒耍滑,找渠道发泄。

“想纳侍妾?这小子才多大,要什么侍妾,”殷祝翻看着尹英从新都寄来的信,嗤笑一声,“他老子都还没纳妾呢!”

闻言,旁边投来了一道颇有存在感的目光。

正提笔小心在宣纸上勾勒蝶翼的宗策静静地看着他,问道:“陛下想纳妾了?”

殷祝后背一僵:“……没有,朕只是说着玩儿的。”

“若是陛下动了这个念头,也不必隐瞒,”宗策重新低下头,将那蝶翼间的空白用笔锋一点点填满,“喜新厌旧,乃人之常情。”

他搁下笔,拎起未干透的纸张轻吹了两下。

“待陛下儿孙满堂,策也就安心告老,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了却残生罢了。”

宗策放下宣旨,望向殷祝,眼中还带着一点细碎的笑意。

殷祝叫起冤来:“真没有!朕对爱卿的真心可昭日月——”

但日月可不会开口讲话。

为了向他干爹证明自己的清白,殷祝也只好先以身作则了。

回去后他捂着微肿的唇,一边回信一边想,都怪尹英那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批!坚决不批!

没过多久,下一封信又送来了。

尹英在信中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去旧都,这些年来他日夜思念父皇,夜不能寐,一心只想要侍奉在父皇左右。

殷祝回复:你父皇还没老到瘫巴在床上需要人伺候的地步,你要是真想朕,下次就别找人代笔写信了。听说你最近和一个民间的姑娘好上了,上次写信来,是为了她要名分吗?

虽然觉得尹英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很不讨喜,但出于这个时代男子大多十几岁就娶妻成家的考虑、以及对那个姑娘名节的保护,殷祝其实已经打算同意尹英纳妾了。

问这个问题,也只是想让这小子自己交代清楚事实经过而已。

但尹英却以为殷祝是在对他生气,立马慌了,收到信的当天便闯到了唐颂府上找人。

彼时唐颂还在接待其他客人,一看到太子这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就猜到出了事情,率先起身送客,又叫人闭门守在外面,不得让任何人随便打扰。

待到四下无人时,他这才皱眉问道:“太子殿下何故如此慌张?”

“老师,父皇知道我和玲秋的事儿了!”惊慌之下,尹英连自称都忘了用,脸色惨白道,“您看,他还在信里问我呢!”

唐颂把殷祝的回信看了一遍,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淡淡道:“陛下也是关心殿下,有话直说便是。”

对于那个叫玲秋的女子,唐颂也有些许了解,此女是魏邱养在外面的私生女,也就是柔姬的侄女。

魏邱那蠢货在狱中出卖他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唐颂也懒得管这人是死是活,但柔姬那边,因为占了个尹英养母的名头,他还是不得不给上三分薄面的。

但唐颂万万没想到,就是自己这么一心软,竟然叫柔姬钻了空子!

不仅把她那没名没分的侄女塞到了太子身边,甚至威胁到了他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自打尹英和这女人之后,唐颂就发现他听对方的话更甚于自己,偶尔还会对自己阴奉阳违。

这在唐颂看来,是绝对不可饶恕的。

对尹英这个学生,唐颂的确是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毕竟尹英就是他和唐家未来的希望,他现在和陛下关系僵硬,不全都是为了等太子上位之后,重塑朝堂格局吗?

太医院的人都跟他说过了,陛下在御驾亲征前身子就一直不大爽利,征战途中又多次病重,险死还生,但伤了元气,之后恐怕寿数也不会太长。

这一点,唐颂也隐约从格西那里听过。

他其实年纪也不小了,尤其经过这段时间陛下对他的打压之后,唐颂表面云淡风轻,内心也不免悲观了许多。

陛下的地位,如今在大夏已是不可动摇,他唐颂再劳苦功高,也高不过收回山河十四郡的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