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机遇(第5/6页)

他们没有把他带到捷尔任斯基广场。克格勃总部所在地曾长期作为监狱——为那里发生的一切而设的地牢——现在完全成了办公楼,因为根据帕金森定律〔当代英国历史学家Northcote Parkinsobn的论调之一说,收入大则开支亦随之增多。——译者〕,这个机关已经扩大,并吞了一切能用的空间。如今审讯在列福尔托沃监狱进行,那儿离卫星电影院只有一个街区,有足够的空间。

他独自坐在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那交通没想过要抵抗,他甚至没有认识到,如果他能逃跑或者跟那个逮捕他的人打起来,还可能得到自由。这并不是因为丘班诺夫少校有枪——他没带枪——而仅仅是因为俄国人缺少自由,往往没有积极反抗的观念。他看到了生命的终结。他接受了它。这交通是一个胆怯的人,但他害怕的只是命该如此。你斗不过命运,他告诉自己。

“那么,丘班诺夫,我们得到的是什么?”问话的人是二局的一个大尉,大约三十岁。

“找人把它冲印出来。”他递过暗盒,“我认为这人是接头人。”丘班诺夫叙述了他所见和所做的事情,他没有说他曾把胶卷倒进了暗盒,“我完全是在偶然情况下发现他的。”他这样结束了谈话。

“我还以为您们‘一’字号的人不懂得怎么干呢,少校同志。干得好!”

“我害怕撞上了一次你们的行动和……”

“现在您可知道了。您必须写出一份全面的报告。您要是和这位上士在一起,他可以带你去找一位速记员。我也要去组织一个审讯小组。这需要好几个钟头。可能您想跟妻子通个电话。”

“那胶卷。”丘班诺夫坚持。

“是的。我想自己送到实验室去。如果您同上士一起去,我十分钟后就来找你们。”

实验室在与监狱相对的另一侧。由于许多工作集中在列福尔托沃,二局在这里有一个小设施。大尉把实验室技师从工作室找出来,冲洗过程马上开始。在等候期间,他给上校打了电话。这个“一”字号的人所揭露的还无法估量,但肯定是一件间谍案子,这种案件都是作为最重要事件来处理的。大尉摇摇头。那匹老战马,那个外勤军官,在这么件事情上交了好运。

“完了。”技师回来了。他冲好了胶卷,放大了一张照片,还湿漉漉的。他把放在一个马尼拉纸封套里的胶卷暗盒交还给他,“胶卷是曝光后又倒回来的。我竭力挽救其中一张的一部分。很有趣,但我看不懂上面是什么东西。”

“其余的呢?”

“全完了。胶卷一见阳光,上面的材料就全破坏了。”

技师还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大尉仔细观察那放大的照片。那主要是一张图示,还有一些用印刷体写的标题。图上方的字是:明星总体设施#1,另一个标题是激光阵列。大尉骂了一声,就跑步离去。

大尉回来的时候,丘班诺夫少校正在同审讯小组的人在喝茶。情景是同志式的。以后友好程度还会加深的。

“少校同志,您可能发现了极为重要的东西。”大尉说。

“为苏维埃服务。”丘班诺夫平静地回答。这是完美的回答——由党建议的一种回答法。他可能跳过中校而成为上校……

“让我看看。”审讯组组长说。他是一位上校,仔细地检视了照片,“全在这里?”

“其余的都被破坏了。”

上校不满意地嘟哝着。那可能构成一个问题,但也不是太严重。这图足以判明那个场地,不管它是在什么地方。这图画看起来是一个年轻人的作品,其工整又象出自一个妇女之手。上校停下来,向窗外看了几秒钟,“这必须送到最高层去,而且要快。这里描绘的是——唔,我还没听说过,但一定是最大的机密。同志们,你们先开始审讯,我去打几个电话。你,大尉,拿这个暗盒去查指纹,还有……”

“同志,我用手拿过它。”丘班诺夫差涩地说。

“你没有什么可抱歉的,少校同志,你的警惕性不止是作出了榜样。”上校和善地说:“还是得查指纹。”

“那个特务?”大尉问,“审问他怎么办?”

“我们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我知道这么一个人。”上校站起来,“我也给他去个电话。”

许多双眼睛看着他,打量他,他的脸,他的决心,他的智慧。那交通仍然一个人呆在审讯室里。当然,他的鞋带被解下来了,还有皮带、香烟和其它任何能作为自杀武器或镇静心神用的东西也被拿走。他没有办法计算时间,尼古丁缺乏使他烦躁不安,精神更加紧张。他环顾室内,看见一面镜子,那是一面双向镜,可是他不知道。屋子是完全隔音的,使他连从外面走廊上的脚步声来计算时间都办不到。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但除此以外,他默不做声。终于门开了。

进来的人大约四十岁,穿着挺好的便服,拿着一些纸张。这人绕道走到桌子的那一头,坐下之前对那交通看也不看一眼。等到看他的时候,目光冷淡,毫无兴趣,象一个人在动物园里查看一个异域他乡的动物似的。那交通极力想不动声色地迎接他注视的目光,但是失败了。审讯者已经知道这个人好对付。有十五年的经验,他总是能察觉出来。

“你可以选一条路。”又过了一分钟的样子,他开始说话,声调不严厉;但是实际,“这事对你来说,可能很好办,也可能很难办,你犯了背叛祖国的罪行。我不用告诉你叛国者是什么下场。你要想活,现在,今天,就把一切告诉我。你不告诉,我们也能查出来,那你就是死路一条。如果今天你告诉我们,还可以让你活。”

“你们终归是要杀死我的。”交通说。

“那不是真的。今天如果你合作,顶多判处你在严格监管下的劳动营长期劳改。可能我们能利用你去破获更多的特务。那样的话,你会被送到监管不太严的劳改营,期限也可以短些。但要得到这个出路,今天你必须合作。我给你说明白。如果你马上恢复正常生活,你为他们工作的那些人可能不会知道你已被捕。他们还会继续利用你,这就使我们能利用你,在反间谍活动中抓住他们。你要在审讯他们时出庭作证,这才可以使国家向你表示宽大。当众表示宽大也有利于国家。为了实现这些,救你的命,赎你的罪,今天你必须合作。”声音停顿一下,变得更加温和。

“同志,我不乐意给人带来痛苦,但如工作需要,我将毫不犹豫地下命令。你不能抵抗我们要对你采取的措施,谁也不能。不管你多么勇敢,你的肉体总有它的极限。我的也一样。任何人的都一样。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你知道,就这几小时对我们最为重要。在这之后,我们可以按照愿望从容进行。一个人用铁锤能打碎最坚硬的石头。你还是不要自讨苦吃,同志。救救你的命吧。”话音落下,那双忧郁和坚决奇怪地交织在一起的眼光死盯着那交通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