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被俘(第5/6页)

水牛射猎者长十叁,净重叁千零六十五磅,还不及燃料重量的一半。它开始把飞行速度加至每小时五百哩,朝地面俯冲而下。它的航空电脑是由李尔。席格公司出品,此时正指示着十分有限的时间和高度。遥控这种无人驾驶飞机的程序是沿着特定的道路和高度飞行的,整个系统都是用十分原始的标准精心预定的。尽管如此,寇迪一九叁仍像一只精力充沛的野兽,从侧面看去犹如一条蓝色鲨鱼:前伸的尖鼻、颚部看来像大嘴的进气口,两边漆有两排凶恶的牙齿。这架飞机此次亦进行一种新迷彩的试验:底部漆成白色,顶部染有黄绿斑点。据说这样无论从地面还是从高空都不容易发现。用一句当时还没发明的话来说,它是匿踪(隐形)的。两翼的表面包了一层雷达波吸收材料,而进气孔则用一层屏幕遮住,以减弱发动机叶片旋转对雷达波产生的反射截面。

寇迪一九叁在当地时间十一点四十一分四十八秒飞越了寮国和北越边界。它继续下降,第一次降至距地面只有五百的高度,然後转向东北作水平飞行。因为距地面很近,空气密度高,航速减慢了一些。由於低空飞行,加上体积小速度快,这种飞机很难发现,但绝不是不可能发现。北越防空网的边界高炮阵地发现了寇迪一九叁。飞机笔直朝一个新近设置约叁十七公厘双管防炮阵地俯冲过去,机警的炮手迅速转动他们的炮位,并对准飞机一连发出二十枚炮弹,其中叁枚从飞机旁边擦身而过,但是没有击中。寇迪一九叁不顾一切,毫不躲避飞来的炮弹,它没有大脑、没有眼睛,继续沿着其预定路线飞行,宛如一个玩具火车围绕圣诞树不停打转,而其新主人正在厨房上津津有味地用着早餐一般。事实上,遥控者正在密切地观察着它的行动。一架远方的预警机EC-一二一警戒之星通过安装在遥控飞机垂直尾翼上的雷达询答器,正在追踪寇迪一九叁。

“继续飞行,宝贝。”一位少校自言自语地说,同时观察飞机的飞行围。他知道这次任务十分重要,而且也知道为什麽别人都不知道。他的旁边放有一张地形图。它发现要寻找的山谷後,寇迪一九叁突然转向北飞,高度降至叁百,沿着一条支流前进。至少,这一飞机的程式设计师的确有一手,少校心在想。寇迪一九叁此时已用完叁分之一的燃料,而且因为低空飞行,燃料消耗得更快,它在看不见的山峰间左右穿行,程式设计师尽管做了最大努力,但当一阵狂风吹来,遥控驾驶员还是来不及纠正,不由得发出一声令人心寒的呼叫,使得寇迪一九叁几乎撞在一棵大树上,只差七十。山头上的两个民兵竟用步枪朝飞机射击起来,寇迪一九叁再次毫发无损地脱离了。其中一位民兵迅速朝山下的电话跑去,但他的同伴喊住了他,因为寇迪一九叁正盲目地继续飞行,等到电话打通之後,飞机早就飞远了。而且,他们已经射击过它,尽了自己的职责。他现在只担心他们的子弹会落到哪去,不过现在再想这个也来不及了。

美国空军上校罗宾。扎卡赖亚斯正走过一片饥脏的地段。这儿在其他时候或别的场合,可能被称为检阅场,但此时这并没有游行队伍。身为一个被囚禁了六个月的战俘,他每天度日如年,要面对难以想像的折磨和侮辱。在他的第八十九次飞行任务中,眼看就要圆满完成任务胜利返航、并轮调返国了,但不幸噩运降临,他被击落了,一次完全成功的任务最後以血腥的结局收场。更槽的是,他的那位外号叫“熊”的杰克。泰特中校死了。上校心想,他也许比较幸运。他两手被缚在背後,脚踝上铐着脚镣,由两个不友好的背着枪的小个子士兵押着走过院子。两名押送兵尽管手有枪,甚至院子周围的岗楼上也有人监视,但他们仍然很怕他。

这些小混蛋一定觉得我很可怕,这位战斗机飞行员心想。

扎卡赖亚斯并不感到十分危险。跳伞时他的背部受了伤,现在仍在疼痛。他当时重重地摔在地上,腿也跌跛了。他尽了最大努力防止被俘,一颠一跛地走了五分钟,还没有走出一百码距离,正好遇上击落他的飞机的那群士兵。

磨难从此开始。他被押着走过了叁个村庄,迎接他的是石块和脏水,最後来到了这个地方。这是什麽地方?有海鸟飞翔,也许离海边不远,上校心琢磨着。但是对盐湖城的记忆——那是他童年度过的地方——使他想起不只是海边才有海鸥一类的水鸟。在头几个月中他受到了各种体罚,但很奇怪,近几周来这种肉体的折磨减少了许多。也许他们已经厌倦折磨他了吧,扎卡赖亚斯这样对自己说,或者真的是有什麽圣诞老人。他低头看着航脏的地面。

使他感到有点安慰的是,这还有其他囚犯。然而他和他们交谈的努力都完全落空了。他的牢房没有窗户。他见过两个人的面孔,但一个也不认识,而且这两次他刚开始向对方打招呼时,都被身边的卫兵用棍棒揍倒在地。那两个人也看见了他,但谁也没有作声,只对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这是他们最大的努力了。那两个人和他年龄相仿,阶级也不相上下。他所知道的就是这些。对於一个将要受尽折磨的人来说,最可怕的就是他不知道将要受到什麽样的折磨。这不是河内的希尔顿,据说那儿的所有战俘都集中在一起。除此之外,他一无所知,而不知情则是最可怕的,对他这样一个二十多年来一直是自己命运的主人的人来说,情况更是如此。他的唯一安慰是,反正情况再坏也不过如此。然而他错了。

“早安,扎卡赖亚斯上校。”一个声音从院子的另一边传来。他抬头看见一个男人,个头比他还高,是位白人,身上的军服与他的卫兵大不相同。他微笑着大步朝犯人走来。“这和奥马哈不大一样,是吗?”正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个声音,犹如尖细的悲泣,从西南方向的空中传来。他本能地转过头去,就像一个飞行员不管在什麽地方都会不由自主地抬头去看空中的飞机一样。这声音来得很快,周围的哨兵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水牛射猎者!扎卡赖亚斯立即想道。他挺直身子,扬着头,看着它在空中飞过,目送它远去。他甚至看见了它那黑色的长方形摄影窗。他暗暗祈祷那装置如果正在拍摄就好了。当卫兵明白到他在干什麽之後,便一枪托打在上校的腰部,使他跌倒在地上。他忍着痛,嘴差一点骂出声来。按着,两只皮靴向他踢来。“你不要太兴奋了,”另一个人说道:“那是朝海防飞去的。朋友,现在我们需要互相认识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