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5/7页)

“长官,你只管问,我……我要是敢有半句假话,你……你一枪崩了我,我也是为了养活一家老小,才吃这碗饭的。”

马明金:“你和被打死的日本人是哪部分的,为啥尾随在后面?”

特务说他是天岗日本守备队的通译,这个守备队主要任务是巡查铁路没线的安全,前几天,接到从吉林市传来的命令,配合由吉林宪兵队来的特务,调查天岗大粮户常大杠子,是否与山里的反满抗日分子有联系,他与宪兵队的几个特务,化装成小商贩和收山货的老客,几次去过常大杠子住的屯子,在屯子里收买了一个大烟鬼,并派人住在大烟鬼家,昼夜盯着常家大院。昨天,吉林市方面听说还没查出头绪,不耐烦了,派来一个叫犬养的队长,带领一队日本兵,来到天岗,准备今天对常家大院下手,恰这时,大烟鬼得到信儿,说常富起早去山里,犬养当即决定分兵两路,一路化装跟踪常富,弄清常富到底与什么人接头,如果对方人少,设法抓获,若是人多,探明虚实……

马明金知道犬养这个人,他专程从吉林赶来,这表明,敌人已发现他与常家大院有来往,并且要对常家下毒手。

常富问特务,那个大烟鬼是不是姓赵,特务点头。常富对马明金说,这个姓赵的两姨兄弟是常家大院的劳斤,怪不得这个姓赵的烟鬼,这些天总来大院找他的亲戚……

马明金现在最担心的是常大叔及其家人,他揪住特务的脖领子:

“你是说犬养已经去了常家大院?”

特务:“是,是,那个犬养让我们抓到人,立即带到常家大院,他……他在哪儿等着我们的信儿呢!”

常富才意识到什么:“啊,你……你说啥,日本人去了俺家?真的吗?”

特务:“回这位爷的话,我不敢撒谎。”

常富不知是惊还是怕,腿一软,坐在地上,失神地:

“完了,完了,家里没个硬实人,这……这可咋整啊!”

三个车老板站在常富身边,唉声叹气,他们与马明金等人不熟悉,不敢多说话,只是盼着常富能拿个主意。

常富腾地蹿起来,抓过旁边一匹马,翻身跃到马上。

马明金上前扯住缰绳:“常富,你干啥?”

常富挣扎着,带着哭腔说:“大哥,我得回家呀,我要去救我爹,我孩子……”

马明金:“冷静些,你一个人回去管啥用……”

常富:“大哥,你就让我回去吧,我死,也要跟我家人死在一块儿……”

马明金:“常富,听大哥的话,你先下来,咱们一起想办法……”

有人把常富从马上接下来。

马明金脑子飞旋着,心急如焚,他掏出怀表看了看,已是下午两点多了,若率骑兵快马加鞭,赶去营救,需四五个小时,另外,身边兵力太少,敌人的情况,也只是从特务口中得到这么一点点……

此时此刻,常家大院,已完全被日本人控制了。

中午刚过,犬养率领从吉林带来的二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日本兵,还有天岗日本守备队的三十多人,浩浩荡荡开进屯里,把常家大院围个水泄不通。一时间,不要说大院闹翻天,整个屯子都鸡犬不宁,人们见识过日本兵,知道日本兵凶狠霸道,但成队的日本兵,涌进屯子,这还是第一次,尤其屯口和屯道都有日本兵把守,刺刀闪闪,只进不出,明眼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凶多吉少,要出大事儿。

常大杠子午饭喝了两盅酒,靠着被垛,刚想迷糊一会儿,屋门砰地被撞开了,守门的伙计,嘴边带着血,跌跌撞撞地闯进来,连声说:

“东家,不好了,不好了,日本人来了,日本人来了……”

常大杠子睁开眼睛,没听太清:“啥,日本人?”

守门人:“日本人进院了,好多的人,都带着家伙儿,我上前刚想问句话,那个日本领头的,抬手给了我两个大嘴巴子。”

常大杠子酒被惊醒了,忙下地,穿上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这青天白日的,日本人也太蝎虎了,咋能说打人就打人呢!”

守门人:“东家,这帮日本人好像是冲你来的,你……你还是躲一躲吧!”

常大杠子:“躲,往哪儿躲?这是我家,我怕他啥呀?”

外面一片嘈杂声,日本兵蜂拥进院,迅速分散开,有的向后院冲去,台阶上,房檐下,院门外,布满日本兵,杀气腾腾。

常大杠子走出上房,放眼一看,愣住了,瞬间,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见犬养挎着战刀,站在院中央,身后有数个日本兵护卫着,想必这人就是最大的官了,他走过去,盯看着犬养,冷冷地问:

“噢,你们是日本人啊!我记得我跟你们日本人没啥交往,你们来我家干啥呀?”

犬养打量着常大杠子问:“你姓常?是这家的主人?”

常杠子要是单听犬养说话,还以为犬养是中国人呢,他点头说他是大院的当家人。

犬养:“我是从吉林特意来见见你,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常大杠子不卑不亢地:“你问我?我还问你呢!”

犬养来东北多年,深知东北人的禀性,直来直去,绕弯子没用,便单刀直入地问:

“你私通义勇军,是反满抗日分子,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常大杠子心里一惊,他知道反满抗日在如今的满洲国,是个什么“罪名”。同时,他也猜测到,日本人肯定是抓到什么把柄了,要不然不会这么兴师动众,气势汹汹,莫非常富他们半路出事儿子?不,不会的,若是那样儿,日本人准把常富押回来……

犬养:“你儿子去哪儿子?”

常大杠子听了这话,心中有底儿,儿子安然无恙:“我打发他进山,给木帮送粮食去了。”

犬养:“木帮,什么的木帮?”

常大杠心想,这个日本人会说中国话,但中国的事儿不一定都懂,他笑了笑:

“木帮就是木帮……伐木头的。”

“不对,你在说谎,你儿子是给义勇军送粮食去了,我们很快就会把他和义勇军一起抓回来的。”犬养说完这话,很是得意洋洋,他吩咐跟踪常富的人,最好把连同接粮食的人,一并捕获,那样,他就要在常家大院杀一儆百,给天岗一带的满洲人看看,反满抗日是个什么下场。

常大杠子:“我是个庄稼人,心眼来得慢,听不明白你的话。”

“好,我会让你明白的。”犬养冷笑着,扭过头,对身边的军官说了几句日语,意思把院内的人,全部带出来。

常家大院是典型的东北大院,前院家眷居住,老老少少二十多口,还有来串门的亲戚,后院是佣人,常年住在大院里的伙计,里里外外,加起来,有几十个人。正月里,除了常富等人外出,大多都在屋里猫冬,日本人疯闯进来,院里象炸了营似的,人们忙四处隐藏躲避,有的趴在炕沿下,有的蹲在水缸后,还有的人无头苍蝇似的,慌不择路,所藏的地方,顾头不顾尾,一叶障目。尤其一些女人,早就听说日本兵见到女人,兽性大发,迈不动步,屯里女子,把贞洁看得比命都重要,有的女人,怕受到玷污,找把剪子,掖在怀里,万一躲不及,打定的主意,同归于尽。岁数大的,拉过年轻女子,抓把锅灰,胡乱涂抹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