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6页)

门开了,进来三个人,其中的小个子,缩脖端腔,鬼头鬼脑,是当地人的打扮。另两个穿戴也不特殊,只不过,看到他们脚下分着岔的水袜子,木制的靸拉板,他一下辨认出来,这两个人是日本人。

小个子指着马明满,回头对日本人说:“他醒了……听说你是吉林市里来的大户人家的少爷?你……你还认得我吗?”

马明满被小个子这一提示,还真觉得他面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小个子笑了,不过,笑得猥琐:“三天前,咱们一同走了那么远的路,你在道边撒了泡尿,不记得了?”

马明满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就是尾随着他与三丫子马后那个人,如此说来,那天就被人盯上了,小个子摸清他的住处,而后日本人又……

小个子:“你小子在集上搂个娘们儿,挺能得瑟呀……”

马明满:“你……你是什么人?”

小个子:“说我名字你也不认识,不过,有一个人你肯定熟悉……”

马明满:“谁?”

小个子回过头,大声地:“东洋大哥,请……”

随小个子进来的日本人,分两边站立,垂下头,看得出,他们对即将出现的人很恭敬。

马明满看到进来的人,大惊失色,禁不住地啊了一声,他以为撞见鬼了,半晌,他结结巴巴地:“你……你不是死了吗?”

来者是马明满与朋友,在吉林市东市场“圈楼”为争夺雪兔,将其打死的那个犬养。

原来,那天,犬养只是被打昏,抬回日本诊所就醒过来,可是酒井却生出一计,想借犬养的事件,施压督军府,缉捕马明满,最后,达到逼迫马万川出卖地和山林……为此,犬养伤好后,他让犬养躲到天岗附近的日本拓民住地,指导拓殖工作,等目的达到,犬养再露面,另当别论,所以,他始终不肯说出犬养生死与否。

不是冤家不聚头,那天马明满与三丫子赶集,恰好,犬养等人带着雇来的,帮着与当地人沟通的小个子,也来到集市,刚巧马明满酒后,骑在马背,高高在上。犬养以为眼花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马明满,他忙隐在墙角,就是他站在明处,看到马明满,他仇恨复燃不说,更重要的是,他想到酒井的计划,他直接归属酒井领导,蓦地,他有了主意,让小个子跟踪住马明满,摸清马明满的住处,随后,趁着夜色,他带人奔袭至刺沟儿,悄没声绑回马明满,他本来就是军人出身,做这种事情,轻车熟路,手到擒来……

犬养看着马明满,哈哈大笑:“马先生,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马明满哪儿经过这种场面,颤声地:“你想咋样儿?”

犬养面带微笑,眼神却是凶狠的:“我想让你知道仇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下场,也就是说,用你的鲜血和生命,洗刷我的屈辱。”

马明满身子想哆嗦都哆嗦不起来了,心缩成一团:“不,不,犬……犬养先生,咱们有话好说,咱们犯不上为一个女人,结这么大的仇。”

犬养狂傲地说:“女人?不错,她是一个女人,可她是我们大和民族的女人,尽管她做的是不光彩职业,可她远比你们满洲下贱的女人,不,也包括你们满洲男人,高贵得多,你知道吗?”

这要是在平时,马明满肯定回骂,日本女人再高贵,老子不也骑了吗?

犬养对身旁的两个日本人说着日语,那两人低头回应,迅速上前,拉起吊绳,狠狠一提,马明满整个身子都悬空了,立时,好像筋断骨折,而这样还不算,两个日本人捡起绳头子,舞弄着,抽打着马明满,顿时,马明满身上渗出血,滴落在地上。

马明满疼得杀猪般地大叫起来,几声过后,想叫都叫不出来。

犬养摆下手,两个日本人停下,复站在一边。

马明满顾不得喘息了,趁这空档,央求着:“犬养先生,不,犬养大哥,我……我向你赔罪,只要你饶过我,你让我咋的都行,你……你说话吧!”

犬养冷笑着:“我说过,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你的命!”

小个子凑上前:“这工夫,钱也不好用了。”

马明满转求起小个子:“这位大哥,你是当地人吧?你……你帮我说说好话呗,我……我要是活着出去,我亏不着你……”

小个子指下犬养:“你求我没用,你得求他……”

犬养说要处死马明满,一是泄愤,二是吓唬马明满,他还没这个权力,拓民点,没有电话,他已派人去吉林市向酒井报告,至于如何处理马明满,他得听从酒井的指示。

酒井得知这个讯息后,十分高兴,给犬养回信,让他严守秘密,他没有马上去找郑廷贵,也没有直接去见马万川,他要寻个最恰当机会,一挥而就,一步到位。当然,若达不到目的,他会毫不迟疑地处死马明满,马家的马明金险些活埋了关东军情报员,马明满打伤日本人,马家应该为此付出代价的。

一切明了,接下来就是条件相商。

在郑廷贵的陪同下,酒井来到马家大院,与马万川有了渴望已久的实质性的接触。

酒井:“马老先生,我奉关东军和满铁拓殖委员会的指派,与你洽谈以下条件,但作为郑先生的朋友,我要向您声明,关于贵公子,其内情,我一无所知,我只是遵命行事,请您多多原谅。”

马万川早就认定酒井非一般人物,屡次提醒郑廷贵注意,自己对他也是敬而远之,没想到,还是吃了哑巴亏。

郑廷贵不耐烦地:“我事先都跟我的老哥哥过话了,你就照直嘣吧!”

酒井:“不,我不认为我的表明是多余的,以后我还有很多事情,求得马老先生的帮助,所以,首先应当消除不必要的误会。”

马万川不动声色地:“我看咱们还是心照不宣为好,说说你的条件吧!”

酒井本想给日后留下个伏笔,见客套不大起作用,他只好直言说出条件,欲购买马万川的土地和山林,至于具体数目和价格,都写在协议书上。

马万川看都没看协议书,断然地说:“土地和山林,我一分一亩都不能卖,我还没穷到这份儿上。”

酒井感到意外,看了看郑廷贵,又看了看马万川。

郑廷贵低着头,抽着大烟袋,他相信老亲家自有对策。

马万川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租给你们一些地,价格可以照租给其他粮户便宜一些,至于山林,常言说,十年树木,你们买去也不能现得利,要是用木材,我也可以卖给你们。”

酒井没料到马万川会给出这么答复,让他有些措手不及:“马老先生,您……您这个条件,我没法向上边交代,您可能不知道,我们的拓民不是暂时居住,他们要永远在这里生活下去,靠租地怎么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