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5/5页)

下午,河本指使日本浪人安达隆盛,伙同与他平时吃喝玩乐的一个退役军人刘戴明,找到三个曾向他们买过吗啡的王老五等两个好吃懒做的乞丐,刘戴明说,他晚上要运点货,让三人帮忙,事后赏给吗啡,王老五三人一听,乐得屁颠屁颠。安达隆盛和刘戴明把三人领到南满铁路附属地一家浴室,怕三人晚上打不起精神,让三人先抽上一口吗啡。而后拿来三套干净的衣服,还有礼帽,让三人穿上。王老五多少有点心眼的,疑惑地问,这运货怎么还换衣服啊?刘戴明说,三人穿得破破烂烂,运货时,让人看到,还不以为是偷东西呢!听了这话,另两个乞丐并没多疑,王老五觉得不妙,说他到热水池里再泡一泡,安达隆盛和刘戴明没有在意,不想这王老五只穿个裤衩,从后门溜走了,这一溜还真留住了一条命。

晚上,安达隆盛和刘戴明带着两个穿得干干净净的乞丐,来到三洞桥边,点指着前边,说货物就在前面,让两个乞丐过去扛来,两个乞丐为了吗啡,什么也不顾了,刚走出不远,黑暗中闪出几个日本宪兵,两个乞丐吓坏了,想跑来不及了,数把刺刀已插到他们的身上。随后宪兵把两枚俄国制的炸弹放在他们身边,还在他们衣袋里放上三封信,内容是要在东北干个大事,除掉军阀。河本之所以做这个假象,就是想让人们事后怀疑爆炸系南方派来人干的,即北伐军便衣队。不想弄巧成拙,事后,王老五到现场认出两名乞丐,可惜还没等调查人员核实,王老五被日本特务干掉了。那个刘戴明也被关东军送到大连,改名换姓在日本租界开个烟馆,后来也销声匿迹。

一切安排就绪,河本大作来到日本在东北设置的拓殖委员会大楼,简称“东拓”,这里是他代表关东军所设的临时指挥部,站在这里,可望见三洞桥。河本站在窗口前,望着夜空,心情既兴奋又激动,身边数部军用电话,不时响起,这是他在京奉铁路沿途的山海关,锦州,新民等处,所派出的特务,当张作霖的专列通过,即时向他报告。

死神正悄悄地向张作霖逼近,张作霖却全然不觉,这个张大帅是不是太大意了?其实不然,行前,张作霖已接到密报,说日军控制下的“老道口近来不许人通行”,有军事行动的迹象。为此,张作霖三次变更启程时间,以迷惑外界。另外,他也有所防备,专列前有先行的压道车,车内有大批的警卫人员。

天蒙蒙亮了,张作霖便起来了,这一夜他心情沉重,几乎未睡,此番败归,他将面临着两大棘手难题,一是与国民政府的关系,是归顺易帜,还是固守东北,若与关内的国民政府对弈,这种局面又能撑多久呢?二是日本人早对东北,对中国垂涎三尺,蠢蠢欲动,不断的制造摩擦,现时,一准要趁火打劫,逼他就范……

吴俊升进来,见张作霖坐在窗边,随口问:“这天挺冷啊,大帅要不要加件衣服?”

张作霖示意吴俊升坐下:“算了,眼看就要到了。”

吴俊升坐在张作霖的对面,他与张作霖多年的老兄弟,一看脸色,便知道张作霖心情不佳,所以也没说什么,陪张作霖看着窗外,马上就到皇姑屯了,距沈阳还有两里来地,也就是说到家了。

五时二十三分,专列缓缓驰上三洞桥上。

东宫铁男俯在远处的沟内,他放过前卫压道车,狼一样的眼睛紧盯着专列,果断而又不失时机地按下起爆电钮,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跟着颤抖起来。

河本站在楼内窗前,紧张地等待着,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看着腾空飞起,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二百米的黑烟,他情不自禁地跳起来,连呼几声天皇万岁,毫无疑问,张作霖的骨头肯定都被炸上天了。

与河本同样欣喜若狂的还有日本驻奉天总领事林久治郎,他早早就登上屋顶,用望远镜向三洞桥方向瞭望,听到爆炸声,他神情庄严肃穆,随后哼唱起“南满是我们家乡”的日本军歌。

现场血肉横飞,烟尘滚滚,沙石纷落,一片狼藉,张作霖所乘的车厢,正中爆破点,前后共四节车厢都被炸翻,落于桥下,其余车厢也都出轨,歪倒的路基上,钢轨炸得弯弯曲曲,抛上天空,花岗岩的桥墩和钢骨水泥桥板轰然倒下,正好压在这些车厢上,张作霖的车厢炸得粉碎,只剩下一个底盘,吴俊升血肉模糊,头顶穿入一颗铁道钉,脑浆喷溢,当即死去。张作霖被抛出离车厢有三丈多远,咽喉破裂,往外冒血,两眼怒睁,尚有一丝气息。周围横七竖八许多死者和伤者,六姨太的脚趾头炸掉了……

没受伤的随行人员,脸被烟火熏得黑亮,如同从地狱钻出来的小鬼,稍清醒过来,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抢救。

奉天省长刘尚清赶到现场,指挥着,把张作霖抬上汽车,呼啸着奔沈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