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5页)

吴乾坤刚目送林家耀离去,春草儿就扑到他面前:“之前呀,我只知道老爷是武将会带兵打仗,今天我可领教了,老爷还是个文才,刚才那瞎话编的,我要是林少爷,也以为是真的呢!”

吴乾坤眼睛一瞪:“混账东西,谁编瞎话了?”

春草儿嘴一噘:“是,咱们家的千金大小姐,哪进过海盗窝子啊,吴若云可是贞洁烈女,被海盗抓了拼了性命跳海,淹死都不怕,在大海里边游了一宿,游回虎头湾了,行了吧?”

吴乾坤怒道:“管住你这张臭嘴!你给我记住,若云和家耀的婚事要是不成,这个家就要败了!”

春草儿故作惊讶:“哟,这么邪乎啊?”

“你看不出来吗?贼老二一门心思想回来祸害这个家呢。哼!先让他蹦跶两天,只要若云和家耀一完婚,我立刻去见林参谋长!咱们的亲家可是韩复榘司令官身边的大红人,收拾他一个小小的保安队长不费吹灰之力!收拾完吴江海,我就收拾赵洪胜,虎头湾有我们吴家,就不能有他们赵家!”

春草儿酸溜溜地说:“听老爷这么一说,那咱们家大小姐嫁林少爷可就嫁值了!”

赵管家附在赵洪胜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好半天,起初赵洪胜无动于衷,听着听着便皱起了眉头,最后,他腾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急赤白脸地连声问道:“什么?穷鬼们要见我?他们见我有什么事?”

“他们说那个孽障挨家挨户还钱来着,穷鬼们想要又不敢。”赵管家回答。

赵洪胜一拍椅子扶手:“好啊,看来赵氏一族的人心都散了。去,把三伯他们,还有那个孽障还钱的人家都给我请到院子里来。”

族长大老爷的话就是圣旨,没多大一会儿,赵三伯、九老爷等几个赵姓有钱的族人,大橹娘、香月奶奶和赵老气等好多个穷苦人都聚集到了院子里。

赵洪胜走到院子里,微微地笑了笑,说:“那个孽障说要还钱,你们动心了,想收下,是不是?”

香月奶奶从连连点头的穷人堆里站出来说:“是啊是啊,族长大老爷,那点儿钱您是不当回事儿,可对我们穷人来说可不少啊。听说那个孽障把吴家的钱都还了,连吴乾坤和秧歌疯子的也还了,族长大老爷,咱们赵家……”

大橹娘接过话茬说:“咱们赵家也收了吧。那钱可是我儿子出海半个月挣的工钱呀!再说,买啥棺材用这么多钱?吴赵两姓私通的男女,没沉海就便宜他们了,还让大伙儿凑钱买棺材!”

“放肆!”赵三伯大喝。

大橹娘吓了一跳,连忙说:“对不住,族长大老爷。我忘了,要埋的是您家的大小姐,是得买口好棺材……”

“你以为我赵洪胜没钱给我亲妹妹买棺材?”赵洪胜含着眼泪抬起头来,“赵家的老祖宗啊,看看您后代的这些族人吧,只算着自己家里的那几个钱,把赵姓一族的安危全忘了!我告诉你们,我妹妹赵玉梅从来就没有做过对不起祖宗的事!二十年前,她被吴明义强奸才生下了那个孽障!吴明义把她带到一个深山老林里用铁链子锁着她,好不容易才逃回了虎头湾,却得了疯病!这一次那孽障回来寻亲,玉梅的疯病被勾了起来,才会当众认子,结果被吴乾坤那老贼抓住把柄,活生生地给逼死了!”穷苦人们本来不信,但是他们相信族长眼睛里真诚的泪水。

赵洪胜又说:“我赵洪胜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我真恨不得跟吴家拼命。可是你们也都知道,吴乾坤年轻的时候打过仗,他们吴家人多枪多,为了赵姓一族的安危,我只能忍下这口恶气,哪承想昨天吴江海又回来了……你们真以为他是要为海猫做主吗?你们做梦吧!他就是想利用那个孽障置我赵姓一族于死地,让你们买口棺材才出了几个钱?你们知道他在我这里敲诈走了多少吗?”穷苦人们面面相觑,赵洪胜回头招呼,“管家,拿账本来,念给他们听!”

赵管家早有准备,他拿出账本翻了翻,说:“还用念吗?白纸黑字写着呢,老爷三年收上来的鱼税钱都打水漂了。”

“这个钱我如果不给,你们挨家挨户都得有人被吴江海拉去枪毙!”赵洪胜转向赵大橹他娘,“我问你,那天夜里是不是你儿子负责看守海神庙?”

大橹娘浑身哆嗦:“是。”

“因为让那孽障逃跑了,吴江海指名道姓要绑你儿子去枪毙!”

大橹娘瞠目结舌:“啊?”

赵洪胜又说:“香月奶奶,还有赵老气,你们给我听着,那日我可怜孽障海猫,就让香月去给他送点儿吃的,哪承想,那孽障诬告我下毒!我赵洪胜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因此,吴江海想把罪名加在香月的身上!要不是我拿了钱,吴江海早就把她抓走枪毙了!”

香月奶奶和赵老气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地说:“多谢族长大老爷!”

赵洪胜丢个眼神给赵三伯,赵三伯马上会意:“你们光说谢有个什么用?吴江海敲诈走的这些钱,不能让族长自己担着!族长,我看这么办吧,咱们赵姓一族有一户算一户,平摊,把这钱兑上!”大橹娘、香月奶奶、赵老气以及所有的穷苦人们,一个个都傻了眼。

赵洪胜故作姿态,说:“有一户算一户平摊,那穷人就更吃不上饭了。谁让我是族长呢,我出一半,剩下的再平摊吧!”

包括赵三伯,到场的人们纷纷跪倒,齐声喊道:“多谢族长大老爷!”

香月奶奶和赵老气满怀感恩之心回到家,见了赵香月就念叨族长大老爷的好。赵香月问清事情的原委,不禁瞪大了眼睛:“什么?族长大老爷是这么说的?”

香月奶奶说:“可不是,你这辈子可得记着族长大老爷的好!以后逢年过节你都得去给族长大老爷磕头,人家不但让你回了家,还救了你的命!这份大恩大德,你这辈子要是敢忘了,海神娘娘都会怪罪!”赵香月哭笑不得,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说出赵洪胜下毒的真相,可是又不敢。

赵老气叹道:“又要拿钱了,族长大老爷人真好,自己出了一半,可那一半摊在咱们家头上也不会是小数啊,娘啊,这回只能把房子抵给族长家了。”

香月奶奶说:“抵了房子咱这一家子人去哪儿住啊?我孙子将来咋娶媳妇?这事我想了,赵大橹不是要娶咱家香月吗,跟他家要聘礼,把这份钱要出来!”

赵香月忙阻止:“奶奶,这可不行!”

香月奶奶不理不睬:“婚姻大事轮不到你个丫头插嘴!”

俗话说,树老根多,人老话多。这话多倒也罢了,她们说出来的话还都自认为正确。香月奶奶是这样,大橹娘也是这样。这时她正数落儿子赵大橹:“叫你逞强,我都跟你说了在族长大老爷家做事能溜边儿的就溜边儿,出力气的事儿多干,露头的事儿少干!你倒好,族长给你脸让你扮乐大夫你还真敢扮!还自告奋勇去看守那个孽障。这回好了吧,险些掉了脑袋!”赵大橹不服,吭哧吭哧,憋了一肚子气没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