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安息地(上)(第2/5页)

突然,一股说不出来地感觉重重刺中了赵珺的心脏。也许是因为女性独有的敏锐直觉,也许是因为她激进而大胆的行动背后,隐藏着一颗如此多愁善感的心,就在那片刻失神地瞬间,她在雷震的双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无法言喻的悲哀。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最深处。经过一天天,一年年,在一次次午夜梦回中被惊醒,在一次次冷汗与泪水中被悄悄埋没的,深深地、浓浓的悲哀!

就是这样一缕一闪即逝,却让赵珺捕捉到的悲哀,让雷震就算是身边站满了可以生死与共的兄弟,就算是他下达任何一个不合常理的命令都会有人立刻去执行。仍然显得是如此的孤独。如此的寂寞。

不知道为什么,迎着雷震那一张终于缓缓扬起的脸。在赵珺地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冲动,她真的想把这个明明坚强的无懈可击,却因为她的行为她的指责而受了伤的大男孩抱进自己的怀里,用她地双手和温暖地怀抱,轻轻抚平他身上那种浓浓的悲哀与孤独。

雷震真地痴了。

眼前这个叫赵珺的大女孩,她在生气,她在斥责,但是她眼睛里那一抹不能掩饰的关怀与温柔,不就是当年那个临死前仍然为他煎了最后一颗荷包蛋,就算是血流如注,倒在他的怀里,仍然为他的未来而哭泣的二姐吗?!

如果不是二姐的斥责,如果不是二姐的温柔,试问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打破雷震那已经坚强得无懈可击的心灵防线,让雷震如此的失态?

迎着雷震如此怪异又是如此专注的眼神,看着他脸上突然扬起的亲近感,从来没有品尝过的慌乱突然击中了赵珺,让她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加快脸庞发烫,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你别以为这样瞪着我,我就会怕你!”

在一仓促间,赵珺慌乱的找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坚强起来的理由,她迎着雷震的凝视,努力挺起了自己的胸膛,一想到那个被雷震一刀斩掉了头颅的女道童,一想老李腰间可以让他碎尸万段的炸药,赵珺终于恢复了勇气,放声叫道:“你带的这批兄弟,包括九叔在内,就算他们不说我也能看得出来,他们对你是又敬又怕。是啊,你这么喜欢杀人,敌人你杀,已经失去了抵抗意志的女人你也杀,平民你可以当成武器利用,仇恨可以被你当成武器利用,就连血脉相连的亲情你也可以利用,在这个世界上,你又有什么不敢做不能做的?可是我告诉你,一个没有原责,为了追求胜利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就算是可以不断取得成功,他的内心深处仍然是空虚的,因为他就是一个独夫,一个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更找不到人一起分享胜利快乐的独夫!像你这样的人,我赵珺又有什么好怕的?!要我真怕了,我还革什么命,还加入什么中国共产党,老老实实的当我的大小姐。享受上流社会的生活不就行了?!”

“是啊,死并不可怕。”

雷震终于说话了,他地声音带着丝丝金属质感的颤音,听起来就好像是从他的胸膛里直接挤出来的,“可怕的,是继续活下来。”

聆听着雷震的话,赵珺不由自主的轻轻一颤,她不是怕了。是因为她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了一句不知道是哪位哲人曾经说过的话……战场,是死者地安息地,生者的失乐园。

雷震轻声道:“跟我来,好吗?”

这不是命令,而是一个询问。

就连赵珺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雷震的低语,她就像如中魔咒般,忘记了对他的愤怒与不满。就像是一只呆头鸟般,乖乖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这间临时作战指挥室,全然没有了平时大小姐指气颉声的气势。

他们来到这个小山村已经将近十个小时了,在这十个小时内。整个小山村已经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

在一个个用稻草扎成的枪靶面前,一群刚刚放下锄头地男人和女人,挥舞着手中粗制滥造的长枪和大刀,在其中一个村民的指挥下。正在练习刺杀和劈砍。虽然他们没有经过什么专业训练,更缺乏职业军队的配合,就连负责训练督导他们的张诚,也呆在临时指挥中心里面,但是他们却一个个神情专注,在用力吼叫声中,在挥汗如雨中,他们手中地长枪或大刀。一次次挥出,狠狠斩落在那些稻草人身上,发出哧哧的沉闷声响。

从这些人的身边走过,赵珺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一股股虽然微弱,但是却如此专注地杀气,正在这一次次刺杀与劈砍中,从村民的身上慢慢释放。

在村外的某一个角落。突然传来一阵排枪的声响。十几个手持枪枝的村民,趴在地上正在对着摆放在一百米外的枪靶努力练习射击。虽然子弹经常连枪靶都没有打中,虽然有些人打完一枪,还要在枪膛里重新填装火药,安装铅制的弹丸,就连他们的双手都被火药醺黑,但是他们仍然按照罗三炮地指导,练习得一丝不苟。

而一些村民更在用泥土,重新加固村子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修葺过的低矮石墙,在一些重要的位置,甚至插下了削尖的竹签。因为工作太过忙碌,没有参加临时作战会议的赵大瘟神,更坐在一批刚刚烧制出来的陶罐面前,往里面小心翼翼的填装火药,每填装好一个,就有人负责把它送运到村外,虽然不知道它们到底会放到哪里,但是可以想象得出来,这些武器在战斗开始后,一定会发挥出让马匪意想不到的效果。

现在与其说他们身处地是一个偏僻地小山村,不如说是一台已经被发动,再没有为了任何退路,为了生存必须要和强敌决一死战的战争机器!

雷震伸手指着他们身边地房屋,道:“你看到了吗,不只是在老李的身上,在每一幢房屋里面,我都让瘟神放置了炸药。可是除了保护你的游击队,以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理由反对,所有的村民都认可了我的决定。”

“这里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地方。俗话说得好,破家值万贯,你以为他们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被炸成一堆废墟吗,你以为他们愿意自己失去家园,头顶再也没有瓦片为他们遮风挡雨吗?”

赵珺在摇头,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升斗小民,对家都会有着绝对的眷恋。看着那一幢幢破破烂烂,更安放了炸药的房屋,看着那一个个原来拿惯了锄头,现在却拿起了武器的村民,赵珺明白了雷震还没有说出来的话。

和“家”相比,更重要的,是人的命!如果连人都没有了,要家还有什么用?!

但是赵珺仍然忍不住道:“不就是一群土匪吗,就算没有这些村民的帮助,我想以我们手中可以动用的力量而论,又占据了地利优势,也不会比一群只能用乌合之众的土匪差了吧?虽然我不太懂军事,更不知道如何指挥战争,但是我认为,只要你们可以出其不意。对土匪发起突然攻击,就足够给他们一记无法承受的重创。根本没有必要使出这种玉石俱焚的战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