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12页)

成天的眼睛一下子就闪开了,他慢慢地从地上坐起来,轻轻地挥着手:“不用……”

王青衣嘴张了下,看到马格已经退出去了,他知道成天绝对不会就此退出的,因为那有损于他的自尊。他想了下,轻轻地拍拍成天的手,走了出去。

成天坐在地上,用力闭紧眼,让刚才纷乱的心静下来。兰骑兵的冲力真大,他看到它还在狂奔,那只绳索在它的身后,好象已经飘浮起来似地,长长地拖着。他的心有种受辱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血一下子涌了上来。他用眼睛斜睥着那匹马,马在狂奔时几乎就是狂的标本,它的眼中好象只有奔驰与强烈的生命运动。马在跑起来时,让人可以想起时间与那些莫名的东西。成天用力地捶打了一下地面,眼睛追赶着兰骑兵狂奔的身影,从地上慢慢地站起来,他的腰弓着,死死地盯着兰骑兵不放。大家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兰骑兵又过去了,成天焊在那里似地没动。就在兰骑兵第五圈过去时,成天的身子好象弹簧似地,唰地弹了出去。几乎是在兰骑兵在与他擦身而过的同时,他一把抓住了那根拖在地上的绳索。兰骑兵忽然加速,试图把成天给拖倒在地。成天一直跟随着兰骑兵的速度,他跑得飞快,就在兰骑兵转弯的同时,他的身子一纵,一把抓住了它拖地的长鬃。兰骑兵仰天直立起来,成天的手抓紧着它的长鬃不放,就在它落地的同进,他一个纵跃,跳到了兰骑兵的身上。兰骑兵立即慌了,它停在原地,不停地跳跃着,试图把成天从自己的身上抖落下来。成天的双腿铁夹似地夹住马腹,全身随着马的跳动而不时地跳动着。成天如同粘在马身上的一部分似地,马向前倾,他的身子也向前倒。兰骑兵见甩不下来成天,忽然向前猛地奔跳起来,成天的身子几乎给扔到马后,他在马上一个扑爬,又紧紧地在马上粘住了。兰骑兵的野性爆发了出来,它在拐弯时,身子几乎扑倒在地,成天顺势一个跳跨,站到了马的右侧,就在马向前猛地跃起时,他又一个纵跳,跨到了马肯上,同时用力夹紧马腹,使劲地把马向前打了下,兰骑兵的斗志几乎全无了,它在场内一圈圈地向前跑着,成天看得出,它不过是靠着一点惯性在向前跑动。他让自己的身子呆得舒服些,同时把套马索收紧,听任着那匹马向前奔驰。兰骑兵在转过一个弯道时,已经慢了下来,它的步子一点点地小了起来,已至于竟停了下来。成天从马上跳下来,他轻轻地抚摸着兰骑兵。兰骑兵身上的汗水已经把成天的两条裤腿给浸湿了,冷风一浸,他感到一阵冰凉的难受。兰骑兵的身上蒸腾着一股热气,它的眼睛回避着成天,轻轻地把头一扬,躲开成天的抚摸,头扭向一边,大口的呼吸着。

战士们都欢呼着向成天致意,马格跳跃了进去,把一副笼头递了过去。成天回过头,擦了把汗,看到通信员匆匆地给王青衣说了句什么,王青衣看了他一眼,就匆匆地走了。成天没有在意地把那副笼头拿好,同时给马格使了个眼色,他轻步走到兰骑兵的身边,马格站到兰骑兵的右侧,把套马索抓紧。成天用手轻抚着它的长鬃,鬃毛上几乎被汗水全部给弄湿了,抓在手里,有种难闻的味道。兰骑兵的头下意识地来回地晃动着,随时逃躲着成天的抚摸。它可能很讨厌这种方式,它的头无奈地高昂着,成天的手在抚到它的脖子时,忽然把那只笼头给它套上了,兰骑兵不安地把脖子来回晃动着,逃避着那只笼头,但就在它的身子落地的同时,成天已经把那只笼头给套紧了。套上了笼头的兰骑兵显出深刻的难看,它的毛发软软地耸拉着,那种油黑的亮色失去了原来的光泽似地,透着种褐黄。成天用力挽住它的缰绳,将它牢牢牵住。兰骑兵停止了反抗,它的神色里多了种刚来时的那种不安与惶恐。成天把它拴到栅栏上。兰骑兵不住地在那里用力拉扯着缰绳。成天远离开兰骑兵,靠在栅栏上,远远地看着它。他觉得自己真累,咣地一下坐到地上,马格与几个战士没有离开那匹马,他们远远地围着兰骑兵在那里说笑。马格似乎一直对那天兰骑兵将他摔下马来,耿耿于怀,他紧紧地盯着兰骑兵,好象要从兰骑兵身上看出什么东西似地,看得久了,他才发现,兰骑兵对他根本就不屑一顾,那双眼睛一直都微眯着,它的全身都被失败的阴影笼罩,它只沉浸在自己的失败中。马格呆了一下,他好象被兰骑兵打动。转身退出,成天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动了一下,没有说话,此时说任何话都是多余的,尤其是对一个被一匹马伤害过的人来说。

成天看看表,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兰骑兵好象渐渐恢复了野性。它用嘴不断地撕咬着那条缰绳,绳子已被它给咬出了许多牙印。成天走过去,兰骑兵立即跳跃起来,后蹄不断地向后飞踢着,根本就无法近身。成天对三班的几个战士招招手,那几个战士兴奋地跑了过来,他们把那两只麻袋抬了过来。成天用力抓紧它的缰绳。几个战士把麻袋一抬,哟喝一声,扔到了兰骑兵的背上,兰骑兵立即跳了起来,它前后左右地跳跃着,试图把那两个麻袋给摔下来,但成天紧紧地把它的缰绳抓紧,这使兰骑兵的跳跃有了一定的难度,它根本就不习惯有东西在自己的上面。兰骑兵忽然一个后跳,把麻袋给颠了下来。几个战士又过去把麻袋抬起来,往那上面抛。兰骑兵给颠下来,几个战士又给抬上去,兰骑兵给折腾得全身又涌出了热汗。它的鼻息显得很沉重,全身的跳跃透出种软弱与无力,有几次它几乎都跳不起来了。成天才放开它的笼头,对那几个战士说,今天的驯练就到这儿吧。

成天从栅栏内跳出,这时王青衣匆匆地走了过来,他看着兰骑兵身上的麻袋,有些不解地问道:“用麻袋训练一匹野马,这有用吗?”

“当然有用,兰骑兵不习惯人骑,我现在放东西就是要让他习惯于有人骑在它的身上。放那两只麻袋,只是为了练它的一种驮运力的平衡。”他拍拍手上的灰土,“驯马不可能一下子就驯好,这马得一天天地驯,直到它习惯了这一切,明天还得这样折腾它。不过,今天可够它受的?”他有些怜惜地回头看看在栅栏内不安地站着的兰骑兵,它太累了,马累了最好的休息就是这样静静地呆立。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道:“刚才你走得那样急,有事吗?”

“军分区的赵参谋打来电话,通知说明天将来一位专家,来现场验证这匹马,他说那张照片惊动了中国野生动物研究机构的许多专家。那个专家说如果是,这匹马估计将是一件很轰动的发现。”王青衣仿佛想起什么似地,补充道:“那位专家说,最好让我们妥善保护好它,也就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