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亨利五世和阿金库尔 14131422(第6/9页)

亨利在当地修道院设立了指挥部,这个修道院距离鲁昂城墙足够远,没有受到损坏。他在指挥部里耐心等待,直到鲁昂城民因饥饿而投降。他还在城墙的视野范围内搭建绞刑架,吊死俘虏;法国人为了反击,也在城垛上建了一个绞刑架,吊死了一名英国俘虏。鲁昂的副主教罗贝尔·德·里奈在城墙上宣布对亨利国王施以绝罚。(亨利非常愤怒,当他攻下鲁昂时,把这名牧师用铁链拴住,终生囚禁。)鲁昂把得救的希望寄托在勃艮第派或阿马尼亚克派上,11月时还有谣言说,一支军队已经在来鲁昂的路上了。当然,谣言仅仅是谣言。巴黎民众发动起义,将阿马尼亚克派赶出城外、处死了大统帅,勃艮第派已经重新占领了巴黎。他们热衷于保住在巴黎的地位,根本无暇顾及诺曼底。

到了10月中旬,鲁昂城里已经开始吃马肉了。圣诞节前夕,人们开始吃猫、狗、田鼠甚至老鼠肉。“随后,他们开始吃腐烂的食物,寻找一切可以下咽的蔬菜皮——他们甚至吃草根,”当时在鲁昂城外的一位名叫约翰·佩吉的英国士兵如是说,“现在,城里人开始逐渐死去。每天都有许多人死去,他们都没有葬身之所。”守军采取了残酷的行动,“所有穷人都被驱赶出城,一次好几百人”。至少有1.2万人被赶走,包括老人和正在哺育婴孩的妇女。亨利拒绝让这些人通过,于是他们只能在寒冬腊月待在沟渠里挨饿受冻。雨不停地下,就连英军也开始可怜这些人了。“尽管他们曾与我们激烈交战,我们的士兵还是给了他们一些面包。”圣诞节那天,亨利国王破天荒地大发慈悲,命两名神父将食物和饮水送进沟渠里,鲁昂守城军也仅同意这两人接近。但这一日短暂的停战很快就结束了,沟渠里的人开始悲惨地死去。约翰·佩吉写道:“人们能看到两三岁的孩子四处乞食,他们的父母已经死了。这些可怜的人躺在潮湿的地上,哭喊着要吃的——一些人濒临饿死;一些人已经无法睁开眼睛,不再喘气;还有一些人跪在地上缩成一团,胳膊腿瘦得像小树枝。一个女人把死去的孩子搂在胸前,想把他捂暖;一个小孩努力吮吸着母亲的乳头,而母亲已经死去。活着的人已不到十分之一。人们毫无声息地死去,就像死在了睡梦中。”城里的情况也并不比这好多少。

1418年的12月31日夜,一名法国骑士在城门喊话,说守军希望同亨利谈判。1419年1月2日,守军派使者来到亨利的指挥部。待亨利举行完弥撒后,他才出现在使者面前。他痛斥守军阻止其进入自己的城市,而“这是我拥有合法继承权的城市”。他也拒绝让穷人们离开沟渠。用他的话说:“究竟是谁把这些人赶到那儿的?”(“是你们而不是我让这些人陷入如此境地。”)双方“日夜不休地谈判,晚上灯火通明”,拖了整整10天,亨利始终坚持说“我对鲁昂有继承权”。最终,双方达成协定:如果到1月19日仍没有援军来救,鲁昂守军就在当日中午投降,并向亨利支付30万金克朗赔款;但亨利须放守备军离去,条件是他们放下武器,承诺在一年之内不再同英军交战;市民只要宣示效忠,就能保留自己的房屋和财产。最终援军没有来。鲁昂投降的第二天,亨利穿黑衣骑马进入城内,姿态庄重威严,身边只跟着一个扈从。扈从手持长枪,枪尖上挂着一条狐狸尾巴——这是国王最喜欢的标志。前来围观的市民大部分瘦得皮包骨头,眼窝深陷、面容清癯,几乎说不出来话,甚至喘不上大气儿,他们的皮肤像铅一样暗淡无光。“他们看上去就像墓地里那些死去国王的雕像。”亨利循例到大教堂感谢上帝——又一次浮夸的虔诚之举。

亨利在鲁昂待了两个月,着手维修城墙,设立新的行政机构。随后,他做好了下一次征伐的准备。与此同时,他的将领们占领了另外几个诺曼底城市——芒特、翁弗勒尔、迪耶普、伊夫里、拉罗舍居永和费康。整个诺曼底海岸线上,只剩下难以攻破的圣米歇尔山修道院。到了年末,英国人已成为包括维克森在内的整个诺曼底毫无争议的霸主。此外,亨利还在7月攻占了蓬图瓦兹,巴黎已进入其攻击范围。

英国人对诺曼底的征服有点类似诺曼底人对英格兰的征服。诺曼底当地贵族只有一小部分成为金雀花王朝的忠实臣仆,大部分都被剥夺了财产。这些财产转移到了英国人手中。仅在1418至1419年,就有6个诺曼底伯爵领地被重新分封。亨利的兄弟、继承人和左右手克拉伦斯公爵收获了三个子爵领(都是实打实的领地,而非虚爵)。亨利的叔叔埃克塞特公爵得到了阿尔库尔伯爵领,包括这个家族的所有财产和利勒博讷的一座重要的城堡。索尔兹伯里伯爵成为佩尔什伯爵。赏赐是根据等级来进行的,这些诺曼底的新贵族还需承担与领地价值相应的军事义务,例如为城镇配备守备军,为国王提供军队,以及维修用作贮藏所或军事要塞的城堡。许多将领也在类似条件下获得了城堡和庄园,不过亨利命令这些小贵族们不得离开诺曼底,否则将被处死。此外,亨利还试图对诺曼底殖民,但成效不大:约1万名英国人在阿夫勒尔港定居,还有少数人去了卡昂和翁弗勒尔。大部分诺曼底城市的房子都被没收,分给了英国人。许多英国定居者也娶了诺曼底女人为妻。但15世纪的英格兰人口太过稀少,不可能实现大规模的对外殖民。

英国新贵们在诺曼底的收入不仅来自自家产业,还包括政府职位的薪水、税收、安全通行费,以及敲诈勒索得来的“保护费”。除此之外,还有在法国其他地方征讨得来的战利品和赎金。后者不仅使大贵族受益,普通士兵也能从中分一杯羹。当时一位编年史家阿斯克的亚当写道,亨利获得胜利之后,许多法国战利品在全英格兰贩售。

诺曼底公爵领的统治机构一如往常。但8个行政长官都由英国人充任,尽管其下属的办事员仍大部分是本地人。大法官、总司库、总管和海军司令等重要职务也由英国人担任。英国人获得了当地官僚出人意料的忠实协助,通过严酷的税收和强迫贷款不断压榨诺曼底,还操纵货币(使货币贬值、收回、重铸、再发行),让诺曼底尽可能地为英国的征伐买单。那些被剥夺了财产的贵族率领游击队出没于丛林和洞穴,招募不堪忍受“保护费”剥削的农民,发起了抵抗运动。英国人称之为“强盗”,一旦抓住就绞死他们。但是,英国人仅凭一点点少得可怜的军队就控制了诺曼底全境。据说,1421年,亨利留在诺曼底的守备军总数约为4500人,此后减少到1500人,同时英国新贵族在各个分散据点维持着总数约为2500人的军队。这些军队听命于一名全权总督,其军饷来自英国收取的“保护费”。英国统治尽管十分严苛,却仍维持了30年。在这一代诺曼底人的记忆里,他们的君主就是英国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