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普瓦提埃和黑太子 13501360(第6/7页)

1360年1月,爱德华的人马吃了很多苦头,不得不放弃占领兰斯的计划。他转道前往上勃艮第,对该地区造成了极其严重的破坏——英军在托内尔就喝光了3000桶酒——被俘的勃艮第公爵很庆幸他只花了20万金穆顿(约合3.3万英镑)就赎回了自己的自由。随后,爱德华进攻巴黎,顺路蹂躏了尼韦奈地区。他在皇后镇上扎营,却认为自己的兵力不足以攻下首都。一位名叫韦内特的约翰的加尔默罗会托钵僧当时正在巴黎城内,记录下城郊所有居民逃入城内避难的情景:“在耶稣受难日和复活节前夕,英国人点燃了蒙丽瑞、隆瑞莫和周边许多城镇,烟气直冲云霄,在巴黎城内很多地方都能看见。”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此时在海峡对岸发生的一个事件震惊了全英国。1360年3月15日,一些法国战船袭击并烧毁了温切尔西。尽管入侵者只在英格兰土地上停留了一个夜晚,这也算是近20年来闻所未闻的大事件。英国人对此恐惧异常,恐慌甚至蔓延到全国范围,然而法国人已经忍受了此类遭遇数十年。)

爱德华希望法国人出城与之决战。他派使节给法国王太子下挑战书,但王太子明智地拒绝了。沃尔特·曼尼爵士骑马到城墙边并朝墙内扔了一支标枪,这一优雅的挑衅行为也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因此,在巴黎城郊停留了两周后,英国人再次启程前往博斯平原,对该地区造成破坏。在沙特尔附近,英军遭遇了一场罕见的冰雹,整个军队陷入一片混乱。那一天被称为“黑色星期一”。

随后不久,克吕尼修道院长前来劝和。兰开斯特公爵也指出,虽然爱德华国王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士兵们也收获良多,但这场征伐的花销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很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终其一生也不能结束。他建议爱德华接受克吕尼修道院长的和谈条件:“因为,我的陛下,我们在一天之内失去的可能会比20年中得到的还要多。”国王同意了。这已成为他有生之年耗时最长的战役,而且从战略角度来衡量,他已经失败了。法国王太子已同纳瓦尔国王讲和,执政地位不断巩固,这或许也影响了爱德华的决策。

1360年5月1日,英法双方在沙特尔附近的布雷蒂尼村举行和谈。不到一周,黑太子就同法国王太子达成了协议。约翰二世的赎金减为300万金克朗(约合50万英镑),同时英国对法国的领土要求缩小到第一次《伦敦条约》所划定的范围——吉耶纳的完整主权,还有利穆赞、普瓦图、昂古莫瓦、圣通日、鲁埃格、蓬蒂厄等其他许多地区的完整主权。10月24日,《布雷蒂尼和约》在加莱正式签署生效。双方约定,当上述地区被转交到英国人手中后,约翰二世宣布放弃这些地区的主权,同时爱德华宣布放弃对法国王位的主张。最终,爱德华不再自称法兰西国王,但双方始终没有正式宣布。

法国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王太子真诚地同英国人签和约,他不太可能有任何秘密的保留条款(一些历史学家曾做出如是推测)。1361年秋,法国开始移交领土。到了第二年春天,除了少数小块地区之外,大多数都已转由英国统治。爱德华已成为独立的吉耶纳和阿基坦在主权意义上的最高统治者,这个地区占据了法国三分之一的领土。尽管这时候还谈不上什么现代民族主义精神,但毫无疑问,一些被割让领土上的居民对变更统治者非常抗拒——或许,部分原因是英国人曾给他们带来巨大痛苦,部分原因则是害怕因此失去既得特权。不过,只有在拉罗歇尔有人公然表示对英国统治的憎恶。一位市民声称,拉罗歇尔人“只会口头表示效忠,但内心绝不服从”,其他市民则宣称情愿把财产的一半拿来交税,也不愿服从英国人的统治。然而,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反抗,也没有谁为此流血牺牲。事实上,几乎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从前的大部分市长都得以留任;一些英国人被委任了更重要的城主、总管等职位,但大部分行政权还留在法国人手中。这片土地的统治者并不是英国国王,而是在波尔多的黑太子,他已被爱德华封为阿基坦公爵。

1360年10月,在法国支付了40万金克朗,即赎金第一期款项的三分之二后,爱德华三世允许约翰二世回家,并留下他的3个儿子作为人质。(这笔赎金部分来自食盐、酒及其他商品的消费税,税源不太稳定;部分来自约翰嫁女所获得的收入——他把自己年仅11岁的女儿伊莎贝拉许配给声名狼藉的米兰公爵吉安·加莱亚佐·维斯孔蒂的儿子,有人说“法国国王出卖了自己的骨肉”。)不幸的是,安茹公爵——约翰作为人质的儿子之一——打破了誓言,去与自己年轻美丽的妻子相会,拒绝再回到伦敦。约翰二世很讲骑士精神,他于1364年再次回到伦敦接受关押,受到了国君一般的礼遇。事实上,他受到的礼遇是如此之高,据说那些宴席和聚会都让他有些吃不消了。1364年4月8日,约翰在萨伏伊宫去世,年仅44岁。圣保罗大教堂为他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安魂弥撒,他的遗体被送回法国,埋葬在圣丹尼教堂。

虽然爱德华三世没能赢得法国王冠,但在同时代的人眼中,他也一定大赚了一笔。毫无疑问,《布雷蒂尼和约》是一项伟大的成就。像英格兰这样贫穷、弱小、以前同“军事”毫不沾边的国家,也能让法兰西这样富裕、强大的邻国屈服,这的确是一件了不起的壮举。

当然,这对法国人来说是一场灾难。爱德华的胜利并不仅仅意味着“法国王室蒙羞”和几场战役的惨败。修道院长韦内特的约翰讲述了法国战败对他造成的影响:“香槟附近的韦内特是我生长的地方,它连同附近许多村子都被战火吞噬了,这令人悲痛万分。”他还说,再没有人修剪葡萄藤、阻止其衰败腐烂,也没有人到田间播种、犁地,没有绵羊和牛群供野狼猎杀,道路荒草丛生。“房屋和教堂也不再因新修缮的屋顶而闪耀着令人愉悦的光辉,到处都散落着黑烟滚滚的废墟,荨麻和蓟草四处疯长,其景象令人忍不住悲伤落泪。动听的钟声仍时时敲响,但不是为了召集大伙儿聆听布道、虔奉上帝,而是警告敌人来袭,以便人们在敌人到来之前找到藏身之所。对此,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①  白底红十字旗,为英格兰的旗帜。

②  比什领主(Captal de Buch)即让·德·格拉伊三世,是加斯科尼大诸侯。Captal是法国的领主的封衔,仅用于比什、埃佩尔农、特伦和比查古的领主,他们都拥有至少两块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