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木龙囚雀

男子站在人群中,死死盯着伏衡华。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计划?

假的,他在诓骗我!

他最多只能推测我假死,而后面的计划,假死的方法,以及我到底藏身何处,他不可能猜到!

想到这,男子触碰怀中的书。

书在怀,内心稍定。

可想到前番书失踪过,男子心中又升起一丝阴影。

衡华对人群连喊几声,见傅家主不肯露面,从袖口取出一本黑皮书。

看到那本书,男子心房好似被铁锤重击。

书?

为什么是书?

这是他的法宝吗?

“前辈既然不肯露面,那么——”

衡华口中诵咒,一枚枚先天赤文从黑皮书涌出,好似虫蚁一般在地板上密密麻麻散开。

看到这一幕,人群中不免响起嘈杂声。

“诸位安心,这只是一个锁定找人的咒术。只针对傅家主,对其他人无害。”

衡华解释后,安景成看了他一眼,主动往赤文上面踩。

果然——

赤文仿佛有灵一般,从他脚下绕开,继续向其他方向蔓延。

男子看到这一幕,眼神无比冰冷。

这小子竟然知道自己脱身的方法?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么说,前番书本被盗,的确是他在搞鬼?

……

密集的赤文在地上穿梭,可每当靠近人足时便自我避让。

男子直直盯着向自己蔓延过来的赤文。

就在他思考如何破局时,赤文竟从他脚下绕开了。

这——

这咒术查不出我?

……

伏桐君看着人群,赤文每当靠近一人,便自行离去。

可往身边看,伏衡华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不知过去多久,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叹息。

“哎——罢了。”

一位年轻人衣袖轻拂,靠近他的赤文尽数溃散。

青年笑道:“你既连这种咒术都拿出来,我也只好露面了。”

“你——”

傅家众人看着这位年轻人,皆愣住了。

他是傅玄星同辈的一位族兄,天渐阁主的儿子。

“鸿岩,你——父……”天渐阁主神情变幻不定,望着自己的四儿子。

“傅鸿岩”淡然一笑:“安心,他没事。老夫只是暂时借用他的身体。回头事情办完,就会还给他。

“小友,你既看明白前因后果,应该知道我用了什么术。给他们解释解释。”

“附灵而已。当年家祖和东海剑派交锋,亦曾附身三哥身上。”

请神附身之术?

伏桐君、伏瑶轸颇感意外。

但当年伏丹维的确对伏向风施展过。

这种术法对子孙伤害不大,反而可以让子孙借此机会感悟更高层的大道奥妙。

只是这种咒术施展繁琐,失败率高,且对施术者自身有巨大麻烦。“傅家主”为何要用这种术假死?

“察觉您老魂魄脱离,元婴自锁,我特意在您身上留下一斩,锁住生机,并以还阳印封印法力、生命力,就等着您事情办完,再回去。”

衡华对众人解释道:“众所周知,元婴宗师最大的危机在于天雷劫。天雷无穷无尽,只要在此界存在生命烙印,便不会停歇。其中一种渡劫方式,是让自身假死,逃脱天雷锁定。傅前辈的想法与此相类。他趁着傅家有存在即将渡劫时,将自身劫数一并引动。可在此之前,他已经身亡,劫数自然无从降临。不论那个存在渡劫成功与否,他都可以顺利渡劫。”

“啊——”

“竟然可以这样?”

宾客露出恍然之色。

这就可以解释,一个人为什么好端端自杀。

敢情,是为渡劫啊。

天劫,是修真者不可不品尝的一环。为渡劫而冥思苦想种种策略,是大家都可以理解,也是每人都必须去做的事。

假死算什么,还有人专门为渡劫去杀人,去当乞丐,去生孩子呢。

“前辈死就死了,既不肯告知子女,又非拉着傅玄星做见证。这其中缘由,我虽有些揣度,但还是请前辈您亲自讲一讲吧。”

为何不告诉外人,众人心中有谱。

假死、附灵,是十分凶险的事。如果真告知子女,可能假死变真死。

至于为何找来傅玄星,众人的确有些不解。

若非将傅玄星拉来作见证,伏衡华何必大费周章闹一场?间接导致他假死被戳穿?

“傅鸿岩”长长一叹:“老夫之所以将这小子拉来,是因为他并非三十三阁出身,不会牵扯家里内斗。”

看着诸位儿女,青年双眸露出深深失望。

天雄阁主、天勇阁主望着桌上锦盒,默默低下头。

“老夫假死,总要有个人当见证。可这种事,不能麻烦外人同道,免得为他人招惹麻烦。而老夫这些不肖子女……为避免权利内斗,需要在族里寻一位出身干净,且无心傅家权利的人。再者——

“还需要有一个大靠山。即便出事后,其他阁主不能拿他当凶手定罪。”

傅玄星的师尊是玄微派掌门。干爷爷是东莱名声赫赫的宗师。在双方保护下,傅家诸人自然不敢随便拿他当替罪羊。

“只是这样做,难免让这孩子折腾了一出。”

青年露出慈祥的笑容,让人看着格格不入,颇有违和感。

天渐阁主:“父……父亲,您什么时候从鸿岩身上离开?”

“三日后。”

青年解释后,继续对傅玄星道:“若非你兄长提及,老夫还不知道,这次之事恰逢你百岁诞辰,反害得你披麻戴孝,却是老夫的不周全了。回头,你去老夫库房看看,喜欢什么就拿什么。不用跟祖父客气!权当你的生辰礼物。”

“啊?”

傅玄星在“青年”自称“祖父”时,就有些懵。

敢情事情起因经过,六哥全盘清楚,伏桐君也查明白了,唯独自己在里面愣乎乎,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话头递过来,傅玄星挠挠头:“拿什么?我又不缺——”

“祖父送你的赔罪礼,当然要拿。不拿,就是不给你祖父面子。”衡华用羽扇轻碰他肩头,满口替他答应下来。

“前辈,如今虽我辈皆知,但天地不知。您最好寻一处棺椁暂避,让灵神魂魄修养三日,避免天地提前发觉您渡劫的痕迹。所以,丧事继续吧。”

青年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再看向自己一群儿女,他呵斥道:“你们这几日的做派,为父统统看在眼中!”

他胸脯起伏,本想喝骂几句,可到头来,终究按捺下来。

再看桌上那俩锦盒,“傅鸿岩”神情带着几分嫌弃。

“老夫确是在几处星阁留下锦盒,预防不备,也亏你们能挖出来。如伏小友所言,这法子还是不顶事,回头便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