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必然(第2/3页)

“那哥你说的记录……“

池羽笑着,指了指堆在自己行李旁边的雪板:“我是第一次,一副板子,两个不同的固定器滑降。你这个固定器,也破了记录。它……滑了两次慕士塔格。全世界头一个。”

肖梦寒听罢,在一旁哈哈大笑,旁边人也都跟着笑。

“还有个记录。”池羽还在喝零度可乐,第三瓶了。郭凡的镜头pan过来,pan到他这边,他举起杯子笑了笑,一个‘干杯’的动作。

“我得有一年半多,都他妈不能在公开场合喝这个。今天算是破戒了。”

他自己和酷力解约,现在是自由身,无所顾忌了。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肖梦寒刚才口渴要拿过来喝,还是池羽找了个没有标记的红色塑料杯,帮他把饮料和酒水倒进去。

肖梦寒趁热打铁:“哥,跟我签红牛,也跟我签Burton吧。”

池羽这才板起脸,开玩笑说:“板太软,不滑。”

肖梦寒也逗他:“不想抛弃Hugo啊?”

池羽想到属于他的那块雪板。他设计的,或者说,他和梁牧也一起设计的。他已经想好了明年改在哪些地方做改进,他要做给业余大山玩家的,能兼顾道内道外的Vitesse Icarus 2.0,还想做更激进、给专业玩家的Vitesse Icarus Pro,还要带着它去更多更远的地方……

而梁牧也在远处检查设备。从吊臂,到电池套组,再到这几天的行军装备。出来拍摄和野攀一样,都要LNT,不留一点垃圾。

池羽就一直看着他。缺氧大概是会对人体造成不可逆回的反应,他现在看不修边幅的梁牧也怎么看觉得怎么帅,戒可口可乐一年半,这点碳酸饮料他都能喝醉。

梁牧也过来问了他几次感觉怎么样,大概是放心不过。他要帮他收拾随身行李,池羽更是没让。那个人要统筹拍摄事宜,已经很不容易了。

“肖梦寒都是自己收拾自己的。我又没受伤,不用你帮我。”池羽还有理有据。

梁牧也一看,一下了山,这人就支棱起来了,也不听他话了。“肖梦寒在大本营歇了两天,你在上面呆了八天,能一样么。”

池羽不理他,从随身衣物到滑雪装备,挨个对照清单检查。

梁牧也没太注意,没等跟他说两句热乎话,人又被叫走了。

池羽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整个晚上,都一直闷头喝可乐不说话。

两天之前那个晚上,缺氧使得他大脑处理信息极慢,几乎只有空间做出本能反应,而丧失了深度剖析的能力。之后,他又全心在准备滑降。

如今,回到五千米高度,他终于能有时间停下来,想梁牧也那天晚上跟他说的心里话。

当初托张艾达找谭佳宁,看看她是否愿意回北京那时候,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张艾达找人牵线说上了话,谭佳宁加了他联系方式,还欣然同意来北京,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那时候他是有过疑问,既然过去已经成为过去,这四年间,为什么梁牧也从未试着主动破冰。如今,终于得到解答。

他不仅为四年前的事故感到愧疚,还是为十年前介绍他俩认识而感到一种无法逃脱的责任。对于他和陈念的关系,池羽曾有过猜测,但时机都不合适,他没问出口过。如今得知事情全貌,他突然觉得一阵后怕和心悸。梁牧也是什么样的人,他可以狠心到亲手断送自己虚无缥缈的爱情,可以给自己立下道德标杆后年复一年地遵守,而不越雷池半步。

像是越过冰缝那一刻,回头看深渊千尺。池羽突然意识到,要是老天想让他错过这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去年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从黄鹤意外逝世,到他参加悦恒挑战赛,被父亲刺激到反而主动出击,冲动之下答应去云顶找他……再到后来的巅峰挑战赛,哈希勒根雪崩,梁牧也第二天就飞来新疆,信誓旦旦地跟他在一起。

竟有片刻,他也怀疑,他所握住的一切,完美的最佳拍档,重合的人生目标,无需苛刻求证的爱意,是否只是偶然。

“梁牧也,如果我当年没来云顶——“

天色渐晚,喧嚣散去,帐篷都拆了。两辆小巴停在外面,池羽等他进了车厢,终于憋不住这句话。

“如果我……”梁牧也仍处在庆祝的余温当中,思绪没转过来弯儿。

“如果当年我没来云顶,是不是就没有后来的事,没有我们。”

梁牧也本来就是上车放行李,听见他说这话,立刻坐下来了。

“可是你来了。”

池羽咬住嘴唇,有些犹豫是否要分享内心想法。几秒钟后,他决定坦诚。

“我就是突然意识到,我有太多次机会,可以错过你了。”

梁牧也看出来了。“池羽,没有如果。”

这几年,他经历的太多,向来都是控制住自己不去想那些‘如果’。可他控制得住自己的思绪,却无法左右池羽的思维定式。

池羽执拗地追问:“如果我没来呢?你会来找我吗?”

正确答案是什么,他当然知道。他就掏出手机,点了半天屏幕,把一张截图给他看。

“我当然会。我其实……已经在找你的路上了。”

池羽没太看懂:“这不是……”

“我当时的机票。第一程是北京到广州。我以为你在广州,我去找你了。落地以后,才知道你不在。我才飞的重庆。”

池羽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

梁牧也又说:“在这之前,为什么我没去找你,也不是因为没感觉,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恰恰相反。我潜意识里觉得,之前几次都反复误会你,因为我们过去的事情,影响到了我对现在的你的信任,再这样下去,我只会伤害你。”

“嗯。”

“后来我也在反思,当时我不觉得我们能从熠川,从当年在加拿大的那段误会里面抬起头往前看,再达到互相尊重互相依靠的那种状态,这也是对你、对我自己的不信任。我应该给我们俩一个机会。所以,如果我想通了,我一定会去找你。如果我想不通,那么错过了你,那就是我一辈子的损失。”

池羽低头,又把他推在靠背上,垂下头拥抱他。

梁牧也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后背:“宝贝别瞎想。”

两个人错过,能有太多的原因,错误的时机、未平的心境、曾经的厄运,一个接一个的借口。而在一起只需要一个理由。

良久,见王南鸥上车,池羽才放开他。

梁牧也看大家也都在陆续装行李,又抬腿下车,说:“稍等我一下。”

王南鸥、池羽和全车的人都看着他,在夕阳余韵中,小跑着回到大本营。

车上人也都开玩笑,纷纷说:“梁导这又收垃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