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落地(第2/2页)

梁牧也多迈出一步,向远处看了看。池羽在便利店饮料冰柜前面站了好久,好像在发呆。他习惯性地回头,看到梁牧也的目光,才打开柜门,伸手拿下两瓶可乐。

他开口,就说了两个字:“拍拖。”

沈斌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拍……”

梁牧也还解释上了:“谈恋爱。”

沈斌无奈:“……我说老梁,梁导,这个能写么。”

“这个也不行,”梁牧也笑意未停,拍了拍他肩膀说,“快登机了,我得走了。祝你顺利,首映再见啊。”

沈斌抬起头,就看见梁牧也掸掸衣服,像是要散散烟味儿,又快步走到便利店门口,低头在池羽耳边说话。

回京一程,梁牧也把靠窗位置让给池羽。一张毯子盖了两个人,在毯子底下,他仍拉着池羽的手腕。

而身边这个人,依旧是一路都在往窗外看,很像是当年在惠斯勒的缆车吊箱里那时候。

昨天晚上说开之后,池羽一直在跟他复盘事故前后的原委。他一遍遍地说是自己做错了,让他和艾达姐担心了,以后这样的错误不会再犯,梁牧也就一遍遍地打断他。

最后,池羽说累了,是躺在他臂弯里面睡着的,而梁牧也则是一夜无眠。

现在是他一闭眼,就能看见银白色的巨浪席卷而来,吞噬身边的人,和他刚刚触碰到的一切。可到这一刻,看着池羽的侧脸,他突然又放心了点。他知道,池羽对自然永远是这个态度,敬畏而谦卑。

飞机升空,天山山脉出现在池羽这一侧。梁牧也看不到,可池羽在心里默念,我一定会再回来。

*

回到北京的时候,是韩知夏亲自过来接机的。他给池羽买了点东西吃,车里面热气腾腾,不但有零食,有两杯咖啡,还有个活蹦乱跳的一团白色毛茸茸的东西。

她把饺子也带来了。

池羽见到饺子以后,都忘了自己肋骨还断着,低头就要抱。分别几个月,饺子几乎长大成了成年狗大小,得有二三十公斤重,扑上来压得他胸口都疼。

梁牧也一看,伸手就要驱逐饺子,可池羽抱住了它就是不撒手。

饺子很聪明,还记得他的味道,一直对他摇尾巴,要舔他手心,一看就是看见了熟人。

“饺子最喜欢你。”韩知夏说。

池羽笑得很开心,他点点头,礼貌地说:“谢谢阿姨。我也最喜欢饺子。”

回去一程,梁牧也在飞机上忍了一路,在路上还是得忍。他连池羽的人都摸不着——池羽非要陪饺子坐后座。梁牧也自己被赶到副驾。

他只能通过后视镜看着后面一人一狗。

“喏,给他喂点好吃的。”梁牧也拿了点狗狗零食,怕一袋子全给出去被饺子捷足先登,他只能右手越过在座椅背,一粒一粒交给池羽,由池羽一粒一粒喂给饺子。

“得了,这下更忘不了你了。”韩知夏笑着说。

得喂了有七八粒,早就超过了饺子当日的零食额度。梁牧也再递,池羽仍乖乖伸出手来等零食,可他手心里没有任何东西。他倒是反过手来扣住池羽的手腕,没放他走。

跟逗饺子似的。

“你……”池羽想抗议,念及是在韩知夏的车里,又没敢说什么。

他俩又是以这种别扭的姿势牵了一路的手,直到梁牧也家门口。

在梁牧也的强烈坚持下,韩知夏把饺子带走了。韩知夏怕饺子在他家认生捣乱,梁牧也则有着不同的担忧。他怕把饺子带回家了,池羽人都找不见了,多半到了晚上这床得归他俩。

这前脚刚送走韩知夏,池羽就在他身后问:“明天可不可以再跟饺子玩啊。”

梁牧也只能点头说好。

池羽这才说:“小时候我一直想养一只小狗的。我爸不让,后来我姑家里更没地方,更没法养了。我很喜欢……”

“嗯,看出来了,”梁牧也这才说,“明天早上起来咱俩去遛饺子。然后去我妈家吃个饭,我带你去储藏室看看。还有什么想要的,补给你。”

他跟沈斌说回北京的计划是谈恋爱,这真不是说笑。他错过了这么多时间,几乎整整两年,出于自己的选择,切断了与面前这个人的联系。两个月补不回来两年的时光,但他会尽力。

雪板包被提进门,房间门关上,梁牧也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凑近了吻他。

池羽回应得也很热切,他们交缠着身体在玄关吻得不分彼此。梁牧也的手滑进他的衣服底下,捏着他的腰间,依旧不敢太用力。

“你是不是……大夫怎么说的。”梁牧也咬着嘴唇。

池羽终于对着他笑了,笑容里面有几分狡黠:“避免剧烈运动。”

“那就做个不剧烈的。”

梁牧也打开了灯,拉着他往浴室走,池羽却观察他客厅房间。

“哦,不好意思,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收拾。之前和老郑他们讨论片子的事,都是在我家。”梁牧也说。

他身后不是客厅,也没有沙发,是三个收拾得整齐的工作台,每张桌子都配了两个32寸液晶显示屏,是之前剪辑团队的战场。

池羽说:“电影我还没看过。”

梁牧也点点头:“等会儿先给你看。”

他走到浴室放水,听见池羽在身后又开口:“稍等。”

“嗯,我知道。“梁牧也不用他说,又回来把板包打开,板子拿出来,立在墙角通风处。他学着池羽当年的样子,也上手摸了他的板底。是Vitesse家的招牌雪板,同名“极速”系列,全山指向型硬板,Vitesse La Vitesse Pro 158。雪板背面黑色板底斑驳,沟壑横陈,板刃也呲了几处。

他好像也能看到他滑过的大山,那些冰壳、硬雪、碎石、和枯枝,看到他独自一人走过的路。

“还可以救。我可以修修刃试试。你帮我拆一下——”池羽看到他动作,在他身后说。

“固定器我明儿再给你拆,我等不及了。”从重庆到新疆,每次他俩重见总是在那么公开的环境下,每次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肩头似有重压。他根本没有好好看过眼前这人。

下一秒灯灭,浴室雾气蒸腾,他拉着池羽的手,走近雨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