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酒厂二周目(第2/3页)

伊泽穿着松松垮垮的衬衫,卷起半边袖子,露出青筋分明的手腕。他和诸伏景光差不多高,只是太瘦了,纤细得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人吹跑似的。他的脖子上挂着粉色的围裙,眼神认真,仿佛从锅里那堆金黄色的肉饼中看到了渴望的东西。

太可笑了——游走在黑暗边缘的人说自己还有亲人在世。

“妹妹?”诸伏景光失声。

“嗯,对哦。我今天刚刚在医院里看到她了。我们刚刚相认哦,但是她好像不记得我了。所以我下次可以一个人去医院,你们不许跟上来。”

听上去伊泽仿佛在编故事。

可能会存在这样完美的故事吗?

伊泽抽出卡在后腰的伯/莱塔,握在手心把玩,一字一句地说:“不准告诉琴酒,也不许跟别人说。不然我会生气的哦。”

他思索片刻,觉得这样的威胁还不够致命,“我知道波本工作的那家店,也见过苏格兰同事的照片。别拿我的话当空气,你们知道后果的吧?”

伊泽吹了声口哨:“我还没傻到觉得拿合照当壁纸的人真的一心想当杀手。”

他洋洋得意地炫耀着自己发现的漏洞,企图能够凭借这个不堪一击的破口强迫面前的两人满足他的需求。

这个家伙的直觉总是该死的灵敏。

安室透闭了闭眼,“你得清楚,这是在我们的地盘。”

“我清楚呀。波、本。”他故意在安室透的代号中间停顿了一下,“所以帮我找房子吧,还要教我做饭和打扫家务,但是要是能帮忙找到保姆就更好了。我需要工作,没什么时间应付家务。诶——这样想的话装潢什么也可以思考一下了呢。女孩子喜欢什么样子的房间呢?”

伊泽亢奋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出,吵得安室透头疼。

诸伏景光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对着伊泽:“所以,你现在有多少钱?”

钱?

伊泽缓缓歪头,茫然地回望诸伏景光。

“有多少钱。”伊泽跟着复述了一遍,手往兜里伸去,掏出了几枚硬币,还是早上诸伏景光塞给他的零钱。

“这么点钱是买不了房子的啊。”安室透深吸一口气,残忍地公布真相,“还是找个天桥住下切合实际一点。”

伊泽一下子变得低落了,手指情不自禁地抵在了齿尖。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不行。”

他要成为一个好哥哥。

一个好哥哥必须要拥有很多很多的爱,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资本,绝对不可以是一个只有几块钱的穷光蛋。

他会给奈奈最好的东西。

伊泽没有钱,但是鬼毒是有的。

诸伏景光将一张卡递给伊泽。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张工资卡会以这样滑稽可笑的方式重新回到主人手中。

伊泽的手指摩挲上面已经变得有点模糊的数字,凸点在指腹上留下柔软的凹陷。他总算松了一口气,绷带上留下了小小的齿印,没有被他咬破。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现在的状况对于伊泽来说可能并不是好事,恰恰相反,他的情况更加糟糕了。他仿佛将全部的希望全都灌注在那个他们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妹妹”身上,带着必须要和妹妹一起开始新生活的决心,强行将自己调整成了普通人的状态。

可要是妹妹是假的呢——?

伊泽绝对会像一堆拼凑起来却绝对不能运转的零件一样崩溃的。

但现在,两人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个话题。

相处之下,他们也明白了一点伊泽的做事逻辑。他相信的事情绝对不能忤逆,否则会让他陷入更加盲目的死胡同。

安室透:“房子我会托人想办法,你有什么要求吗?”

“阳光。”伊泽望着窗外,“我们需要很多很多的阳光。”

“还要有风,吹着会很舒服。”

“大小呢?”

“小一点。”伊泽说,“太大的房子她会觉得孤独。还有不能离马路太近,太多人会很吵闹。”

诸伏景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刚才机车的失主找到我了,说想要见一面再商议赔偿。”他转向伊泽,“我不会替你出面的。”

这件事本来就是伊泽做得不对。

在安室透愿意满足伊泽的需求的前提之下,伊泽柔顺得过分:“好,我会去。”

诸伏景光担忧:“你……不会跟他打起来吧?”

“我会向他道歉。”伊泽拼命点头,小学生一样撒娇:“相信我嘛~”

安室透将手机塞回口袋:“记住你说的。”

金发青年眼下有一圈青黑,他打了个哈欠,灰紫色的眼瞳沁出几滴泪珠。他是能熬夜,但不是完全不需要睡眠。安室透的作息很规律,为了搞清伊泽的来历,他特地花了一晚上的功夫去组织的信息库里翻了点东西。

伊泽的名字出现在了组织新研制的监控系统上,通过操控嵌入人体皮肤的芯片从而实现控制名单上的人员的生死,并以此要挟他们为组织办事。与其说是组织比较低级的成员,不如说是组织用完就能扔掉的小白鼠。

难怪朗姆直接用“伊泽”来代指他本身,已经没有帮忙掩饰本命的必要了。

安室透有些忧虑。

他和诸伏景光会帮助伊泽,大多数因为当时对方确实替他们隐瞒了身份,最后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也有他们的因素在。

所以当再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和诸伏景光都不约而同抱着一份愧疚将伊泽锁在家里。这是避免他做出更加危险事情的防备。

可是他们没有理由去拦住伊泽不让他过自己期望的生活。

每天和妹妹在充满阳光的小房子中醒来,也许家里会买上一些花瓶,里面插满各色的鲜花,不管春夏秋冬,房间一年四季都是亮堂堂的,有很舒服的风。听上去很幸福。

如果能够实现,安室透也愿意祝愿他。

可是组织会放走他吗?不知道被藏在伊泽身上哪个角落的芯片始终是个不定时炸弹,随时将名为幸福的大门轰开,露出其下狰狞的废墟。

暂且不提这一点了。

安室透起身离去。赭发青年跟他擦肩而过,将自己的帽子往下面按了按。

安室透转身。

这样强大的气场——他的神色不由的开始凝重。

恐怕是机车的失主。看上去实在不像是好脾气的人。他想回去看看情况,又觉得这个举动过于刻意,在邮件中和诸伏景光说了一声,守在了门口。

伊泽将茶泡好等待失主的来临。

虽然说要道歉。但他这辈子好像就没有说过几句“抱歉”的话。

“对不起——我做错了,请原谅我吧!”

是这样说的吧。伊泽摸着下巴。他觉得这句话不能完美地表达他的歉意。